万事大吉(2 / 2)

大半夜问这个做什么,掌门听出话头不是打算训自己一顿便松了口气:“记得。”

“为我算一卦。”

“……师兄你自己算不就好了。你这修为,我要想算你,大半夜得整法坛法器画阵披发仗剑天罡步,好麻烦。惊动了人也就算了,主要是没必要啊。到底什么事你一剑解决不了?”

明明很轻松的语气却像是戳到了什么不该说的,剑修沉默了下来,视线停在窗棂上的水。那儿立着的笔架已经被雨水打湿了。氤氲的烛光笼着他格外苍白压抑的眉眼,愈发显得姿若秋水,肤白胜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低声道。

“入局太深,举棋不定。”

谢掌门先愣了愣,最后捏着下巴想了半天,忽然一笑。

那笑宛如在剑修耳旁滚雷炸响。

剑修忽然低下头,垂泻青丝掩住一半神色,袖中的手指紧紧攥起。有温热的触感划过他的身体,是剑身……五感皆通的本命灵剑的剑魂与神魂紧连,此时正传来一阵阵涟漪般的颤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唐锦在抚摸自己的剑。

意识到这一点,剑修一瞬蓦然睁大了眼,又迅疾藏好异状,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恢复平静。

笑嘻嘻的谢掌门扬起语调。

“……左右师兄也不再修无情道了。既然举棋不定,不若快刀斩乱麻。”

剑修沉沉道:“何意。”

“窈窕名剑,君子好逑。他求之不得,为你辗转反侧。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既然他对师兄情根深种,不如师兄……”

抵着剑锋摩擦,索吻般舔舐纠缠。惊鸿剑没有他的意愿不会伤害对方,偏偏违反了剑魂锋锐的克制让他生生受了这罪。扑在剑脊上的呼吸有些紊乱,剑刃上似是也蒙了蒙蒙水汽,耳边几乎能听到轻哼。

他藏在大袖中的手重重一颤,正听到掌门一字一顿。

“不如师兄——自荐枕席。”

有谁呜咽着往剑身上贴,惊鸿是他的半身,他收敛了剑的杀意与森冷,如此一来无异于自己的神魂被人放在掌心玩弄,包裹着剑魂像是融化在了一汪春水,他头脑一瞬空白,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下意识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倘若那不过是见色起意……”

“哦,这么说来,你徒弟只求与你春风一度?师兄闭关了几年,脾气倒变好了。”谢掌门睡眠不足呵欠连天,不过到不妨碍他嘲笑师兄的孤寡,“若是以前的你,别人敢觊觎你一眼,你不把人揍足两个时辰根本不会轻饶。”

剑修蹙眉,眼尾晕开淡淡湿红,他挪动了一下灯烛,让自己浸没在阴影之中,声音依旧波澜不兴。

“思凡未了何言道,苦海不渡是妄人。”

谢掌门嘁了一声,不信他这番说辞,一语扎心:“师兄,你好没面子,你还不如你的剑招人喜欢。”

剑修抑制住全身滚烫异常几乎要沸腾的灵力,他几乎想要呵斥那双在剑上乱摸的双手。有什么东西夹着剑,剑穗缠绕濡湿,大概是被汗水打湿。

他咬了下舌尖,朦胧的双眼被强迫着清醒过来。

“我只是怕他心有不足,倘若真有一日问道终成执念,不如我予了他……好过将来放不下,一念入魔。”

“师兄就没想过日久生情?”

剑修强压着躁动的心火,语气反而显得愈发冰冷疏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一夜春风而已,他来日若入道长生,恐怕也只会觉得我不过如此。”

“言之有理。那也没办法,”谢掌门觉得也是,懒洋洋地托着下巴,“师兄又不是合欢道的媚修,身子勾不住人也是自然。”

最为秘密的剑道根基被人轻抚,强行管束起来的剑意和热气顺着经脉横冲直撞,从腰腹一路灼烧上来,他能感觉到对方严丝合缝地抱着他的剑,大半夜不睡觉在那儿翻来覆去地折腾。自修剑以来从未有人敢,也未能这样对待过他,也没人能这么对待过他的剑。

整个人好似倒卧云床。

剑修指尖动了动,施好障眼法的下一刻,踉跄着起身走到与隔壁相临的那面墙,掌心贴着墙面,喘息凌乱,顺着墙一点点滑坐在地,眼瞳涣散,空洞无神地仰看着上方,眸中积蓄的水光不断滑落。

他只听见了剑魂通感传来那人嘀嘀咕咕的念书声,听不见自己口中在说什么。

“我只是为了帮他了断执念而非沉溺此道。”

谢掌门那头看着正襟危坐的师兄,听着一本正经的话,颇为不爽地哼了一声。

“行吧。那师兄到时如果被始乱终弃,大不了找我,一醉方休。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好担心?作为师长,你能教的也教了,连风花雪月的敦伦之事都带徒弟尝过,也没啥不尽心的了。”

师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师兄你在发呆……?

师兄!!

剑修从婉转混乱的幻象中勉强回过神志,他极其缓慢地站起身。一边给方才的障眼法加固了几层,一边按捺通感传来的一切,柔软的肌肤,游走的手指,画面涌入脑海又被统统强行镇住。

剑魂本能的嗜杀和暴烈依旧牢固地锁着,即便是抵着剑身磨蹭都伤不到一丝一毫,剑修眼神晦暗,压抑得厉害的神态流露出恹恹的倦色。

靠着墙,掌心的灵力隔着渡去,催动震颤的本命剑平静下来,不露异状。

再开口时嗓音哑得厉害,隐隐像是喉中含血。

“师弟,若生了妄念,该如何。”

“那便杀之而后快。算起来,你二人本就阴差阳错,毫无关系,干脆一刀两断。”

“我不能。”

“是你不能还是你不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

剑修轻声呢喃,袖中的手似是握住了什么渐渐勒紧,指节泛出白色。

聊了这么久就算再困也该清醒了,谢掌门看着那一成不变的孤寡师兄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他好像懂了为什么本宗弟子只要一下山不是被骗得当裤子就是被骗身骗心,一群只知道练剑的呆瓜哪里抵得过人心复杂。

可他还不如他师兄。

至少他师兄还会心动。

想到这里,谢掌门默默安慰自己,没关系,自己虽然孤寡,但自己很强。自己还有一大群可爱上进的徒子徒孙,跟师兄这种半夜找人谈心的孤家寡修相比,算是个赢家。

他轻咳一声暂时放下心中杂念,不动声色逼问。

“师兄,你有论道天下之剑,却不自辩一句?”

剑修陷入醉生梦死的通感中,得不到餍足的嗓音忍着癫狂,轻柔叹息,这屋里细细碎碎地落下许多雪,纷纷扬扬。

他拭去唇上咬破后溢出的血丝,极其缓慢地,低低笑出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倘若我心甘情愿呢。”

满室寂静。

“师兄,你既然知道,若他对你真的只是见色起意……”掌门沉默许久,才道,“愚不可及。”

“我并不怕他对我见色起意。我之剑道,一往无前,万死不辞,何惧始乱终弃。我只是怕……”

谢掌门难得跟师兄讨论得如此深入,也起了点兴味,打算听听师兄孤寡了千年的真心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师兄的声音听起来懒懒的,似是带上了平日里极少外放的威压,听得人有些背后生寒。

谢掌门又惴惴地想了一遍自己最近没惹师兄啊。

顶多就是……

他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桌案,那边的纸上墨迹已经晾干。但,但这又不是什么违背道心的大事,他也是为了宗门的收入考虑,又因为帮师兄挡着蓬莱欠了人情……何况自己此生不能动情,最适合做这种搞多了就使作者再没有世俗欲望的小事。

谢掌门努力说服自己,一边掐诀,让《师徒秘戏》的新图飞到另一边的书架上,确保不会在玉简通讯中露出一丝一毫。

这些不过是私底下的动作,他面上依旧借着障眼法,一副端庄正坐的模样,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怕什么?”

剑修凝视着逐渐融化在掌心的雪花,垂下的浓睫挡住了眸中破碎的光,手指渐渐收拢,将融化的雪花困在手中。

与剑身相连的神魂锁住了全数的冰冷凶戾,源源不断地从另一人身上传来暖意。

他确实听到了。

似开似闭的双唇吻着剑身,轻声唤他师尊,明明那人极少这么叫他,却隔着雨幕隔着墙,躲在床帏中用这种声音唤他师尊。那人沉浸在本来不该有的渴求中吐息滚烫,似是思念。他捻着手中接住的夜雨水丝静静地想。

是啊。

怕什么。

压抑忍耐过了头,粉碎的理智又重新一片片拾起拼好,剑修对方才混乱的思绪置之不理,刚才差点压灭灯火的气势也寸寸收了回去。他克制地、牢牢地凝视着那面墙许久,笑了笑,转回身,走到方才那把椅子坐下,撤去了障眼法。

那像是被夏夜闷出热意的眼尾还缀着一抹淡红。

他语气沉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怕的是自己……怕事到临头,我情难自禁,对他倾心不已。”

掌门叹了口气:“师兄,你好麻烦。”

“我知道。你若不愿帮忙,也就算了,我练一会儿剑就好了。”

掌门不吃这套,呸了一声。

“这是我愿不愿意的事吗,师兄自己想想,丢给我的麻烦还算少么。当年你对宗门有多少宏伟的设想,结果最后居然决定全都交给我去实现。要不是我机智聪慧,咱们师兄弟迟早会穷到上街卖艺。”

“你做得很好。”

“对,我当然做得很好。”谢掌门回忆起当年自己接任后,师兄卷了俸禄云游四方,多年来一只纸鹤都不曾飞回来,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你闲云野鹤,一心练剑。”

剑修随口道:“我心有愧疚。”

“妙极,师兄知错能改么。”

“不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谢掌门一拍桌子,喝道:“沈侑雪!”

“没大没小,对为兄直呼其名。”沈侑雪面不改色,淡淡道,“你打不过我。”

谢掌门又坐了回去。

他们是剑修。

以武力论输赢的师兄弟剑修。

掌门深呼吸几次,也懒得搞什么大阵仗,打算随便敷衍过去,在手边摆出几枚铜钱。

“……那师兄,是想算姻缘还是前程?”

沈侑雪沉默了一会儿,想起白日里旧友的话,手指不自觉摸了摸腰侧。

他思量片刻。

“……算吉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谢掌门瞥了一眼师兄,感觉自己半夜起来真是白瞎,想到明天白日还要被大徒弟押着盯着去处理那些必须由他过目的事务——虽然九成能逃的他都以师有事弟子服其劳的名义推给了可靠能干的徒弟们,但终究有些事只能自己亲自来。

累得要死还要给孤寡师兄出谋划策。

越想越气。

他连正经算都不想算了,随意挑了枚铜钱向上一抛,合在双掌之中。

“结果若是不尽人意,师兄打算如何?”

沈侑雪看着他合拢的双掌。

许久。

眉头逐渐舒展,隐忍的神色中有几分释然。

他道:“不必看了。”

谢掌门眉头跳了下:“师兄,你耍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沈侑雪轻轻摇头。

“我本想知道天意,现下却知道了心意。如若天意有违,我势必逆天而为一意孤行,又何须再看。多谢师弟,我已明白了。”

谢掌门闻言,本想说些什么,却只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玉简里的沈师兄没有再回话,神色看似忍耐着什么,眸中暗色翻涌,几乎看出剑意的锐意。没等掌门想清楚这到底代表什么,虚影散去,眼前什么也不剩。

三更半夜扰人清梦,谢掌门无语地叹了口气,打算收拾收拾再会周公。

打开掌心,眼睛却眯了起来。

天意昭然若揭。

百无禁忌。

万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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