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侑雪凝视着他,伸出手,将手掌贴上光幕。
似乎能通过这种方式触碰他的头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唐锦迟疑了很久,靠着屏幕,手指慢慢摸索上去,就好像看不见眼前的一切,只能依靠触觉去判断救命稻草到底在何处,他的指尖慢慢贴上了剑修的,然后停下来一动不动。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手。
猛地拉开距离站起身,很小声地,仿佛是过去开会时负责通知结果般,告诉剑修,自己曾经对天发誓,许下了怎样的诺言。
他会死在这里。
所以没必要白费力气了。
“你要去哪里?”沈侑雪望着他。
唐锦想了许久,略一迟疑,勉强地……似乎连自己也不是很相信地说:“回家。”
剑修沉默了一瞬,一动不动,几乎像是游戏卡住了。
直到又一波回城的玩家吵吵闹闹地从他身边经过,他才垂眸,轻声开口。
“你教我动心,然后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唐锦怔了怔,“我不想……我也不想这样……真的,如果可以我宁愿别的什么也不管,往后都和你一起生活……一起去云游,你教我剑术,教我各种各样的事……可是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忽地住了口,慢慢地后退了两步。
炽热的堵塞感涌向鼻腔,这句话几乎像是硬生生用针筒从喉咙里抽出来,然后一点点从针尖落下,语无伦次地、强迫自己和沈侑雪对视。
“你以前是无情道对不对?所以你大概不知道……动心的人,不一定都能一起走到最后。人和人没有唯一,一直如此。你给了我那么多,现在只是在及时止损。”
人会说谎,会夸张。会把初遇当做久别重逢,会把小小的挫折也看作飞来横祸。我们彼此还不算完全了解,谁也没有踏足谁的过去,所谓的动心或许比喜欢还浅薄,硬要说爱意反而更像是在撒谎。
谢幕后就该说实话了。
可以是师徒,可以是道侣,但唯独不可能永远成为对方唯一的存在,具有相似性的灵魂才更清醒地意识到彼此的处境。扪心自问如果对方不过是见色起意,鱼水之欢后随时都可能始乱终弃?如果自己不过是对方大道上的一次劫难,无可奈何才接受的一夜春风?
剑修能够为了师门和道义苦修千年不得善果,他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在弟弟墓碑前许下的诺言。即便实话像刀刃挟持心脏,两人怀抱着同样的烦恼,终究会有开诚布公的一天。胃部绞痛不已,唐锦几乎克制不住冲动,每说一句话手指都在轻微地痉挛。
如果面临不得不选择的境地他们几乎都不会让对方成为那个剩下的唯一。人可以一直动心,一直喜欢乃至一直深爱,但很少有人能永远有机会一直只选择对方,毕竟人是靠现实而不是只靠深爱活下去的动物。只不过现在先面临选择题的是他而已,所以或许这还算是幸运。因为这一次过后他就再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也再也没有将来。
凌乱的大喘气代替了语言,唐锦说不下去了。
和回来时恍惚的心情相反,他觉得自己像一条一条鱼,鱼腹剖开连内膜也洗干净,只剩下无法遮掩的内里骨肉。客厅里依旧一片暗色,他心里忽然空空荡荡,在乱七八糟地说完了一切后迫切地想要逃走。
他挪开碍事的靠垫,借着落地窗外的微光找到了出去的方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涅盘的时候……”
身后的笔记本风扇依旧在兢兢业业散热。
沈侑雪的声音经过音响传出来有种失真的沙哑。
“……好疼……”
唐锦不管不顾的脚步忽然停住了,他僵硬在原地不能动弹,脑袋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场面呼啸而过,滚热的液体终于从眼眶里滴落在嘴唇上。
他呆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再也迈不出一步,慢慢握紧了拳头,“床上的话你也当真。”
沈侑雪的声音很低,似乎仍旧在背后一直看着他。
“可你真的停了。”
只是因为那一句疼就让他把所有的思量都忘在脑后。他试着克制试着装作毫不在意,试着用最卑劣的恶意去注释自己所有的行动,可抛开所有的后顾之忧他能得到的答案简单得不需要再确认第二次。
他不甘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唐锦没回头,声音压抑得发颤:“可我不想再做错事,不能再违约……我对天发誓了的,如果我——”
“你也是剑修,我教过你用剑。”
从第一日,在两人还未真正把对方作为师徒时就已经教过了,何谓之剑,何以为道。
即便曾经对天起誓,即便输赢全无意义,即便是必死之局……但手中持剑,心中问道,百兵之君,百炼之心,心剑不毁,命不该绝。
从隔着人群听见剑刃交接时就知道了,仰望着剑道第一人的剑修们,将来必定会有自己的险境与心魔,也会有各自的机缘与明悟,有些人从此江湖别过,再无相见。有些人问鼎大道,百死不悔。
——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就算知道满盘皆输,即便知道九死一生,但剑修无愧的从来不是顶上青天,而是手中的那把剑。
“道途长远,此后斩妖邪,破凌霄……何愁天道。”沈侑雪的视线仍停留在他身上,见他极其缓慢地转过身,神色微微一动,“阿锦,该醒了。”
“……师尊。”
唐锦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不带一丝情欲的意味,却似乎终于揭示了什么秘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剑修忽然想起这个梦境的引子,那是最初他见证的梦。倘若最初还想着回到那个世界唐锦不过是对白发红纱的自己见色起意,可后来……后来唐锦曾经做过的梦,在那五年中,再次梦见的幻境里,二人究竟是如何模样,究竟是那一瞬真正动了心,他从未知道只言片语。
沈侑雪迟疑了一瞬,平和耐心地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温柔许多。
“好好渡劫,和为师回去。”
四周都暗了,连屏幕的光也消失。
好像有什么在咔嚓咔嚓碎裂,始终阻挡着汹涌情绪的壁垒像迷雾一样散去,唐锦嘴唇颤动着,发不出声音。一个成熟的大人或许会听见这样的话时给出些反馈,谢谢安慰或是懂事地听话,可他现在半分余裕也不剩。
如果有人能打破屏幕的壁垒。
如果开灯就能将真心一览无余。
摇摇欲坠的梦境终于崩塌成了碎片,一直在远处的雷声比之前要更加惊骇可怖,仿佛全身从深海中渐渐上浮,唐锦睁开眼时全身疲乏得厉害,腰痛得像是断掉,五感好像都被拆下来重新组装了一遍。
他花了很久才茫然地意识到这里是哪里。
近在咫尺的劫雷轰地将附近的梅树劈成碎片,一次次拉满蓄力随后重重落在四周,他什么都听不到了,除了铺天盖地的惊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这里是太忘峰。
他迟钝地低下头,看见躺在身边的沈侑雪,不知为何两人都躺在屋檐下,只简单披了件衣服,外袍下赤身裸体地抱着,腿交缠在一起。四周一个人也没有,沈侑雪还昏睡着,皱着的眉间似乎仍停留在那个令人绝望的梦境。
勉强才清醒了一点,唐锦慢慢想起了梦里发生的事,却仍旧不明白怎么变成了眼下这副模样。白玉台的方向仍然有着璀璨绚烂的火光,映透天际。那边的涅盘还在进行中,那剑修为什么会在这里……?宕机的脑袋迟迟无法思考,他视线顺着沈侑雪后颈上那抹描绘得极蘼艳也极陌生的灼灼桃花怔怔出神,又艰难地抬起头。天雷高悬在头顶,似乎隐约看见最顶上阵法的金色符文渐渐有消失的征兆。
天雷要来了。
他昏沉沉地半爬起来,没有力气把人带走,只能忍着全身拆掉骨头似的酸软一点点挪着,爬过去,把躺在身边的沈侑雪挡在身下。
“师尊、不疼了……”
热泪从眼眶砸下的同时地面震耳欲聋的动摇,他眼前充斥着一片雪白的光,有什么响彻云霄,随后澎湃的炽热和能震碎四肢百骸的剧痛劈上后背席卷了全身。
……是天雷。
在涅盘火烧过的天霞中,更多雷光轰然砸下,淹没了太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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