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贺鸣川的笑意一滞,眸色沉了几分。
五年未见,许白桥竟连他是谁都不记得了?当年同窗四载,他曾以为自己对许白桥至少还有些许存在感,可如今,对方竟然连一点印象都没有。这种被彻底遗忘的感觉让他心中升起一丝说不出的憋闷和恼怒。
他冷笑一声,语气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呵,许先生果然是高人,一眼就把旧人忘得干干净净。”
许白桥闻言,神色未变,只是微微蹙眉,认真地打量了他片刻。良久,他轻轻点了点头,语气依旧淡淡的:“抱歉,许多年过去,确实记不清了。”
贺鸣川盯着他,目光晦暗不明。他多年前便知晓,这人向来薄情寡淡,似乎对什么都不怎么上心。可亲身经历这份冷漠时,那种莫名的憋闷却更深了一层。他勾起唇角,漫不经心地说道:“看来,许先生这些年过得不错,依旧是当年的老样子。”
许白桥合上书,轻轻拂了拂书页上的微尘,语气依旧平静:“军爷何出此言?”
“还能何出此言?”贺鸣川嗤笑,语气不善,“五年前,大家都选择参军报国,全年级竟只有你一个人没有报名。说实话,当年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教室里一时陷入了沉默。窗外的风拂过树梢,带起簌簌的声响。
许白桥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神情如水般平和。他顿了顿,缓缓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贺鸣川嗤笑一声,语气透着讥讽:“你的选择是留在这里,教四书五经,看战火烧到门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的选择是留在这里,做我能做的事。”许白桥目光坦然。
贺鸣川皱眉,语气冷了几分:“你能做的事?国家危亡之际,你在这儿讲几篇古文就能改变什么?”
“那军爷觉得,拿起枪就一定能改变什么吗?”许白桥反问,语调依旧温和,甚至带着一点点耐心,仿佛在同一位顽固的学生解释课题。
“至少老子拼过,杀过敌,流过血,不像你,只会躲在象牙塔里做你的春秋大梦!”贺鸣川猛地向前一步,声音带着几分压不住的怒气,仿佛五年来的困惑、不解与不满,都在这一刻倾泻而出,“你知不知道,我们当年一起的那些人,有多少人已经埋骨他乡?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见过多少尸体,踩过多少同袍的血?你知不知道——”
他猛然止住,拳头攥得发紧,胸口剧烈起伏。
许白桥沉默了片刻,缓缓抬眸,望向他,眼神深沉得像是一口古井,平静无波。
“我知道。”他轻声道。
贺鸣川被他这副模样激得怒火更盛,冷笑一声:“你知道?你怎么知道?你不过是坐在书房里,听着远方的消息罢了。你不会饿死在行军途中,也不会在冰天雪地里捡着死人身上的衣物取暖,更不会在轰炸过后翻开一具具焦黑的尸体,找熟人的遗物!”他说着,忽然狠狠一拳砸在讲台上,压抑许久的愤怒几乎要炸裂,“你根本不知道,许白桥,你什么都不知道!”
一阵死寂。
许白桥望着地上那本被震落的书,静静地弯腰捡起,拂去上面的尘灰,仍旧语调平和:“军爷说得对,我确实没有亲身经历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听不出情绪,仿佛贺鸣川所有的怒火都只是撞进了一片厚重的棉絮里,连一点回响都掀不起。
“但你经历了,所以,你希望所有人都与你一样吗?”他顿了顿,“如果所有人都去战场,那还会有人教孩子们读书吗?”
贺鸣川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随即眼底怒意更盛:“所以你是在找借口?说得好听,教书育人,实际上不过是自私怕死!”
许白桥闻言,神色终于微微一滞,指尖顿了一下,才合上书页,轻声道:“军爷若是这么想,那便是吧。”
他这副模样,像是根本不打算争辩,甚至连解释的兴致都没有。
贺鸣川死死盯着他,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里翻涌着一股说不出的郁结。许白桥还是和从前一样,倔得要命,不肯辩解,不肯反驳,甚至连被骂了都毫不在意。
一股无力感陡然涌上心头。
他猛地转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推门的手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忍住,用力一甩——
“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门板撞在墙上,震得整间教室微微一颤。
许白桥静静地站在讲台后,低头整理着手中的书,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而贺鸣川径直去了校庆典礼的大礼堂。
整个典礼流程紧凑,他身为军方代表,被安排在嘉宾席上,期间与几位旧识寒暄,又在宴会上应酬了一圈,直到夜幕降临才得以脱身。那些文人学者们言辞间不乏对时局的忧虑,可也只是忧虑罢了,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行动。贺鸣川听着,偶尔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却懒得再与人争辩。
此后他又被一连串的公务缠身。军务紧迫,金陵局势复杂,他不得不在军中调度事务、处理要员往来,有时甚至连夜筹划机密行动,直到天光破晓才得片刻喘息。日复一日,他早已习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