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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三与清风两个扮成百姓模样,徒步在南疆大山中穿行。清风看着自己身上褴褛的衣衫,恍若隔世,仿佛又回到了七十年前,在街上乞讨维生的光景,心里自然会有怨气,嘴上不住地嘟囔道:“放着白元不防,偏要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闲逛,也不知图得是什么!”石三听的多了,也不理睬,兀自在前面走着,稍不留意便将他落得老远。清风一面赶上去,一面继续抱怨道:“这里又没什么布防,飞一段又怎样呢?偏要徒步穿行,山上荆棘遍布,将我这身新做的长衫也划破了!”见石三不理自己,便轻点步子跳到石三身旁,问道:“师叔,这里没什么人,你倒是陪我说说话,否则会憋死人的。”
石三转头了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要觉得辛苦,只管回去便是!”说完,脚下步子更加快了,清风闻言着了忙,上前讪笑道:“你老人家也知道我的性子,不要赶我走,否则日后别人怎样看我?弟子岂是那贪图享乐之辈?只是实在想不明白师叔为何这样做,我们虽然人少,但还有古族几百人遍布察燕各地,这些小事明明可以交给他们去做。”
石三道:“古族就那么几个人,每人所辖之地方圆千里,况且多数在白元治下,他们长相异于常人,想不引起注意岂是那么容易的?况且,他们皆是大材,安能这般轻易暴露行踪?你我做的本就是‘指手画脚’行当,若飘忽不定,所做的决定、所下的指令便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是万万行不通的。”
清风道:“那也不必你老人家亲自出马,我、有金、清心都可以做好这等事。”
石三道:“此乃寻根求源的头等大事,须是我亲来才肯放心。休要多言了,你若觉得委屈只管回去便是,我一人足以应付。”
清风道:“师叔怎么还要赶我走?我再不抱怨便是了。”说完将嘴巴紧闭起来,然而不过片刻,便又忍不住说道:“师叔,我们这一路走来,可有什么体会吗?”
石三看了他一眼,道:“我正欲问你,这一路走过三个州、十数个县、寨子更是无数,看过之后有什么想法吗?”
清风道:“他们还是有些戒备心的。不过,较之前也有改观!”
石三道:“哦!?什么样的改观,你倒是说说看。”
清风道:“原先我在观云寨时,与百姓们倒也算得上亲近,那时的他们,并不关心天下交到谁手上,尤其是大山深处的原住民,祖祖辈辈生活于此,只知春夏、不知魏晋,无论圣皇是哪个,他们都是一样的重徭杂税,艰难度日,早已成了习惯。然而这一次,却截然不同,兴许是在经历过惠泽等人的黑暗统治之下,他们被逼进绝境,对于太平天下的渴望更甚了些,尤其是古族那些弟子的宣扬,不论老弱妇孺,皆知有个大堰湾,大堰湾里居者有其舍、耕者有其田,不必受人盘剥。然而,近来又有人传言这些都是新党的谎言,你老人家乃是惠泽再世,一旦得势之后便要露出本来面目,将他们彻底压在身下,永世不得翻身。我想,这也是他们戒备心的原因所在。”
石三道:“你所言不差,他们的认识是在发生变化,也在摇摆之间,如瓦上草芥,东风吹来便倒向西面,西风吹来便倒向东面,也是身不由己,这其中更是真真假假,他们如何辨得清?”又叹息道:“越是往深处走,我便越急迫,此前只知将他们挂在嘴上,却极少放在心上,如今才知他们活得是如此水深火热,若再不搭救,恐怕真要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清风道:“那我们还不快些赶路!?”
石三道:“前面那山称作流云山,山下有一族群,唤作白族,他们世代居于此地,不与外族通婚、交流,我很好奇他们是怎样想的。”清风道:“我在观云寨时曾到过这里。白族无论男女,性极彪悍,有一次险些被他们的流矢击中。”
石三点头道:“山河图中有记载,其族身长九尺余,无论男女,通体白毛,性暴戾,力大无穷,曾徒手打死测图的白元弟子。”
清风道:“我们还去得吗?”
石三笑道:“你何时变得这样胆小甚微了?”
清风打趣道:“还不是跟了您老人家之后!他们都是些手无寸铁的平头百姓,你老人家下的死命令,要我们这些弟子与他们秋毫无犯,更不许与民生怨、与民争利,弟子怎敢不夹起尾巴做人呢?”二人说笑着上了山。
站在山顶上往下看,只是茫茫一片白云,见不到山底的景象。清风道:“这山名字取得妥帖,你看那云如潺潺流水,在山谷中荡起波纹来。也难怪他们养成小家子气,抬头不见天日,任谁也是这种急躁脾气,就像清远那般,还要吃人呢!”
石三撒开步子,一溜烟下了山,急得清风在后面直喊:“师叔,当心你那把老骨头!”说完,也稍运真气,贴地飞行,追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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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下了山,便钻进一片高大树丛之中。石三提醒道:“有人盯着我们,要防备些!”清风也有所感应,便随着石三祭出真气护着身体。
二人警觉前行,正欲出山林时,只听见身后两行树上枝摇叶动,发出急促的沙沙响声。那声响离他们有十数丈远近时便戛然而止,紧随而来的是什物疾飞卷起的破风声。接近身体时,清风耐不住性子,猛地转身,运一道真气一手一个接住了,果然是流矢。石三也紧转过身,见两边枝树杈上分别蹲坐着一个白发白毛的野人,身上只以片缕遮羞。石三忽地一闪,原地不见了踪影。那两个野人被吓了一跳,转身欲逃,却被石三拦住了去路。二人再折返身子,又被清风大喝一声拦住了。
二人见逃不脱,便龇牙咧嘴,口中呜咽低吼,道:“你们是何方妖孽,敢犯我族之境?”
石三拱手道:“我师徒二人误闯贵宝地,望勿见怪。”那两人几乎抱着必死的决心了,没想到石三竟然施起礼来,先是一怔,后又壮着胆子道:“既然是误闯,便快快出山去吧,勿要再向前行进半步了。”
石三笑道:“实不相瞒,我二人乃是新党弟子,来此地并无恶意,实在是有些事要请教。”
那二人面面相觑,不敢发作,又不敢拒绝,只能问道:“你要问什么事?”
石三道:“劳烦二位从树上下来,我们详谈可否?”二人犹豫片刻,便纵身跳下树杈,半蹲在地上,随手握住两块石头,暗自准备着。清风看在眼里,笑道:“你二人不需这般防备,若我们是歹人,莫说你两个,就是满族老小也早都断送了。”
二人看了清风一眼,手上仍不放松,问石三道:“说吧,有什么事?”
石三道:“你族中还有多少人?”
那二人戒备心起,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石三道:“只是好奇,随口一问罢了,若不便透露不问就是了。”
石三越是这般说,他二人越是放松了些戒备心,道:“我族中现有老人五百四十余口、壮年两千二百余口、十三岁以下孩童一千七百余口,合计四千五百人,其中男丁两千四百人、女丁两千一百余人。”
清风笑道:“这些数你记得倒十分清楚,信手拈来!”
那人道:“我父亲乃是族长,常听他提起,所以记得清楚。”
石三道:“你们都以何为生?可有修行之人?”
那人道:“我们靠在山中捕猎,再辅以采摘野果,因头顶上常年遮蔽日光,因此禾苗不长,农桑皆不能成。至于修行,算是族种的禁忌,无人肯学,更无人事之。”
石三与清风皆有些疑惑,齐声问道:“这是何故?”
那人道:“我白族所信奉者乃是天阳地阴,人在其中恰如万物一般,遂天地之命曰顺。那些修行的,妄图以己之力逆天改命,于天父地母而言岂不是不肖子孙吗?更有如黑刹者,随意杀戮,上欺苍天,下悖人理,灭人而存己,天下哪有这般说的?所以,我们虽弱而不修真气,虽无藏身之所而不违背天地之理。”
石三叹息道:“此番言论让我等惭愧至极。”
那人连连摆手道:“不是这般说,像你二人这种有强而不凌弱者已是罕见了。看你们也不像恶人,还是不要往族中去了,免得再起争端。我们非恶,却不得不以恶制恶。我们虽胆子极小,却不得不装出凶相来恐吓别人。否则,莫说这四千五百人,就连一百人也早被飞禽走兽吃净了。”
石三道:“所以,你们所想要的并非战事而是安定吗?”
那人点头道:“那是自然。”又有些好奇地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难不成也像黑刹那样,做什么良民证?若还是那般,就干脆屠了我们寨子,不必行此等侮辱人的行径。”
石三忙解释道:“你们不曾听过新党吗?”
那人道:“如何没听过!有个长了三副面孔的时常闯进来,说什么新党弟子,被我们当成怪物赶走了,他说的也尽是些糊弄人的鬼话,什么童叟无欺、人人得以自由。更有甚者,说什么良田均分,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我们之所以从白元宗门出来躲进这大山里,就是受够了尔虞我诈,没想到上千年过去了,仍是这般。”
石三与清风皆惊奇道:“你们是白元出走的?”
那人道:“之所以称之为白族,正是此因。”
清风道:“我们与那白元不同,更不可能变成黑刹。实不相瞒,黑刹便是我们灭的。我曾经也是个穷苦人家出身,身边这位师父也是,他家人被歹徒残害殆尽,由己及人,所以才缔造了新党,为天下穷苦人主张。”
那人有些将信将疑,道:“果真会有这样的好心人吗?”
石三点头道:“方才你说阴阳之道及修为之心,我深受启发,然天地之理为常,有善恶美丑、五彩缤纷,既有修行,便有他的解处,想是为修天地残缺,宇宙不正之道,如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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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道:“修正道的毕竟少数,多是为一己之私。”
石三道:“正因如此,我师徒二人才只身犯险,来求正道!”
那人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想来千余年,也该是正道占上风的时候了。”
石三道:“听君一席话,我心中便有了数。多有打搅,万望恕罪。”
那人招呼着同伴将石三拦住,道:“怎么话说了一半便走?随我一同往寨中去,我们细细地论一论!”说着就要动手。清风上前欲解,被石三拦住了,道:“他们也是好心,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于是石三、清风随着他二人进了寨子,与白族老小渐渐和络,相谈了一日方才离去。
路上,清风同石三道:“都说白族凶残,今日一见倒是大为改观。”
石三道:“你道他为何与白元分别?此所谓一体两面,他们将纯良带走,又将伪善留在了白元。纯良之下,你恶则还以恶相,你善则还以善行,所以对我们同对黑刹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态度。”
清风道:“师叔这一行对于前途可有了决心吗?”
石三点头道:“我与白元背道而驰,若一味妥协忍让,反倒让百姓长受相争之苦,倒不如一鼓作气,成则成矣!”
清风问道:“若是不成呢?你不怕新党从此万劫不复吗?”
石三抬头看山,那山却藏在茫茫白云之中,语气决绝地道:“在山下谈山顶之险,岂不是一派妄言吗?我们无论进退,都有百姓簇拥,败也是胜,胜也是败了。”
清风道:“也不知那白崇一为何还不动手,难道是出于忌惮?”
石三道:“忌惮是有的,不过不是忌惮我们,而是忌惮后路。”
清风道:“师叔指的是白无极?”
石三道:“正是!毕竟赤羽乃是玄镜使,有他在,纵是两位尊者也不能随意进出。”
清风道:“若他果真要出来,以你和师父的品行也绝不会为难,是白崇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石三道:“摆在白崇一面前有两条路,一是等二十年期限已满,将白无极从玄镜中接出。二是干脆另择他途,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清风道:“怎么才能寄托在别人身上?”
石三道:“选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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