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以。”他说,“我爱你。”
“我愿意。”他接着说,“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
“我不愿意。”冷硬如铁的四个字从莫怜口中说出。
过于庞大的力道带得她整个人都险些摔在地上。顾边城硬生生扯着她的手臂,不顾她的挣扎将她带至许炽夏面前。“你想和他走?你想离开我?”
他掐着莫怜的下颚逼向自己。“痴心妄想。”
许炽夏仍旧被枪抵着头,刚刚的重击使他头脑发昏,连后脑的旧伤都隐隐有裂开之势。“……她一点都不爱你。你为什么一定要强迫她?”
顾边城发出了一声如他父亲般森冷的笑声。“为什么?你根本不配问我这个问题。”
因为有人天生就在金字塔尖,就是可以得到他们想得到的一切。站在塔尖往下看,底层的人比蝼蚁还要渺小,他需要考虑蝼蚁的意愿吗?
这就是权力的魅力,他亲手获取的秘诀。
他这样想,浓雾罩住了内心的裂缝,他掐住莫怜纤细的脖颈,再次掌夺他人生死大权的感觉太过明显,足以掩盖一切不甘。
她的耳侧空空落落,只有流着血的伤口。顾边城不屑地笑了一声,耳针穿过伤口,钻石蝴蝶再次附在她的颈上吸血。
你逃不掉的。他用口型对莫怜说。
他习惯性地去捕捉那双眼睛的目光,却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许清秋把墨镜摔到地上,枪管又往前抵了几分。“放他们走。”他说。
周围保镖一瞬间齐齐举起枪口对准许清秋。“放开她。”许清秋举着枪的手平静而稳定。
顾边城却好像根本不在乎一般,甚至反手将莫怜的手握得更紧。大雨也已经将他淋湿,恍惚间,莫怜只听见他这样问自己:
“是不是我死在这里,你就会爱上我?”
“是不是我死了,你就会愿意留下来?”
她站在原地发呆。
雨幕将他淋成漆黑的影子,好像终生不能示人的幽灵。
很轻的呢喃在她耳旁响起。
“christine,why?”
歌剧魅影最后一节。是魅影被克里斯丁摘下面具,将克里斯丁掳去地宫强迫成婚。
“顾边城!你放开她!”
“你这样是不会…….”
他隔着雨幕对她微笑,向她伸出手来。那动作好像命令,又好像等待她拯救。
“你不能这样对她!!!”
“小怜!!!不可以!!!他会杀了你的!!!”
阴暗画室里的血红蝴蝶飞舞。教堂钟声响起,肉桂粉消融在巧克力里。
“他一定会……”
“我杀了我的父亲。”顾边城轻声说,“我不想成为……另一个他。”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缓慢沉息,被夜色吞没。
她轻轻挣离束缚,向顾边城走去。
“你放心。”莫怜很轻地说。“我答应过你。”
紧接着,她吻上顾边城的唇。
一束烟花在他眼前炸开。从海岸对面开始,一束一束,逐渐升上天空。最终整片夜空都被照亮,在绚烂到极致的烟火下,他终于看清了少女的面容。
莫怜正笑着望着他:“下次和我出来记得要穿厚点的外套啊,顾先生。”
……下次。
莫怜放开他,抬头望着顾边城,与他的目光交汇。
周围都陷入一片沉默之中,只有她很轻的声音在夜中响起,“再见,魅影。”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巨大力道将她推开,莫怜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上。顾边城身躯微微一僵,挥了挥手。
压制着许炽夏的人松开双手,许炽夏慌忙扶起莫怜,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顾边城。
“走吧,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他说
莫怜指使许炽夏去把许清秋拽过来。许清秋脸色皱得铁青,被拽了两下才肯动。“枪还给他们。”莫怜靠在车门上看着许清秋上车,有气无力地说。
她最后一个上车,拉开后座车门的前一刻,她再次回头,与顾边城的视线撞上后收回。
车开走了。助理撑着伞站在顾边城旁边,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正低头看着水坑的倒影,一言不发,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顾总……”他向来善于揣摩心思,但此刻,他也不理解为什么顾边城会让莫怜走。
顾边城仍旧无知无觉一般站着。直到又一声急刹声响起,平底鞋踏破倒影站在他身前。
莫怜站在他面前,还穿着自己为她挑选的婚纱,纵然污损,依旧纯洁。
是他的妻子。
“小怜。”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我真心……爱你。”
他不确定那是雨水还是泪水。有晶莹的液体从她面上滚落,一滴滴,连她还回的钻石蝴蝶都带着体温。
莫怜扶着他的手,一声声哽咽砸在上面。她将那枚钻石蝴蝶摁在他的掌心,握着他的手指合拢攥紧。直至她整个人都哭到伏在他手面上,泪水从他的指缝间渗入。
车辆疾驰过雨夜,莫怜坐回车上,望着窗外,最终与他擦肩而过。
她早在婚礼之前就对神发过誓言。
……数月后的一个周末下午。
顾边城很久没有翻动书架上的书籍。今日是晴天,阳光正好,令人心情舒畅。他工作上没什么事情,鬼使神差般走到书房,随手拿下一本摆放得不太整齐的书。
他愣了一下。书架后面似乎放着什么东西,致使这几本书都未能严丝合缝地卡进去。他将书一本本取下,最后展露在眼前的,是一个有些长的方形盒子。
熟悉感涌上他的心头。顾边城颤抖着将它取出,打开盒盖——
是一整套完整的绘画颜料。还有一张卡片,上面用尽力工整的字体写着:
“圣诞节快乐。莫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