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昂把u盘插进电脑,文件夹里只有几段模糊不清的视频。
视频里是在某个酒吧,周牧言背对着摄像头,陆嘉炀倒是被拍的一清二楚。
可周牧言的背影,周昂再清楚不过了。
所有视频里周围环境的噪音很大,但里面的对话周昂听得一清二楚。
周牧言说,“如果没有他,我应该会和其他女孩子在一起。”
“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他了,他也是。”
“没有人会爱他……”
“他对我说的所有话,我都没忘记,我有时候做梦还会梦到他的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但是我一醒来就看到他安静的躺在我身边,我抱着他,几乎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魇…”
“这让我很痛苦。”
“每次想到他曾经说,你让我觉得讨厌,我都偶尔会想,如果当初我没有死缠着他不放就好了。”
陆嘉炀问他,“所以你后悔了?”
周牧言没讲话,但似乎轻轻点了点头。
第一段视频戛然而止。
周昂脸色变得苍白,他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伸手把空调关了,温度打得不高,但他忽然有点冷,随后用力挪动着指尖点开下一段视频。
视频里依然是那个场景。
周牧言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在他最爱我的时候,让他也尝尝被人抛弃的滋味。”
“原本我计划着,在他爱上我的过程,就是我开始报复他的开始。”
“可我太了解他了,他做事决绝不留余地,我让他痛苦,他只会表现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他骗过我那么多次,在我心里…我从没有原谅过他。”
“我好像就是个神经病一样,我明知道这样做很幼稚,但是如果他的痛苦远大于我所经历过的,我才会觉得,他不欠我的了。”
“但是,我算了很多种可能,唯独忽略了我自己…”
陆嘉炀有些诧异,“…啊?那为什么…”
第二段视频结束了。
周昂不想再点开第三段第四段视频了,没有什么话比‘周牧言后悔了’这几个字来的更猛烈和猝不及防。
他反复循环着视频,女孩子,痛苦,后悔…这些个声音像是坚硬的石头一样一下一下地砸在他的胸膛的心脏里。
周昂盯着屏幕,连眼睛都是痛的。
如果可以,他宁愿不拆这个盒子,不看这些视频,如果周牧言也不知道这是谁寄来的货,那就把它扔了。
周昂翻出微信找到了陆嘉炀,他把这些视频发送给他,然后冷静地问,“是真的吗?”
陆嘉炀点开视频起先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皱着眉,往对话框里打字,“???这些视频怎么录的这么零散。”
这条消息没发出去,他忽然定住仔细琢磨了一会儿,把原本要发出去的内容删掉,又敲上了一句话,“是真的。”
周昂:“没被人做过手脚吗?”
陆嘉炀:“没有,这都是他亲口给我说过的,就是元旦那几天。”
周牧言亲口说的,以及,这是真的。
这一刻,周昂头顶上悬空的剑终于落了下了。
他不需要什么解释了。
陆嘉炀接着问,“哪来的视频?”
周昂没有理会这个问题而是说,“没事了。”
陆嘉炀:“???”
周昂现在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那么的可笑至极,愚蠢透顶,心脏像是被人撕扯着一样绞着疼,整个人的感觉堪比失重。
结束权一直在周牧言的手里,终于到了这天了。
要结束了吗。
他从小到大做过那么多的题,无论多难的都能解出来,唯独这次一败涂地,败给了自己的有意放纵,败给了自己交付出的心。
周牧言本应该就和女孩子在一起,这个认知他从没改变过,今天倒是直接了印证了周昂一直以来的想法。
周昂一直看着这些视频,手里用力的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银戒,他抿着唇,竭力克制自己内心如翻江倒海的难过。
这只是周昂人生中一个最为普通不过的傍晚,窗外落日余晖明媚,麻雀在树上吱吱乱叫,小区里的幼儿园已经放学了,邻居开始生火做饭,香味四溢,整座城市的万家灯火渐渐亮起。
他一个人待在空房间里,空调的冷气逐渐散去,心里的燥郁使得他的额头慢慢沁出汗水,像是刚淋了一场雨一样。
这场雨不会停了。
他们之间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不能反复推敲,谁多爱一点谁少爱一点,摆到明面上一细讲,谁都有委屈不甘心,谁都有凭什么。
比如,周牧言为了自己考到这个城市,但是不过短短一年自己却又要离开。
比如,自己当初凭什么为周牧言闯的祸而向许婷下跪。
许婷和周牧言的声音一起在他的耳边响起,“没有人会爱你。”
周昂喃喃自语道
', ' ')(',“你们都没说错。”
他一个人曾经憧憬过他们的未来,按照曾经所计划的那样,周牧言会做着自己喜欢的事,而他也会在外学成归来回到母校教书育人。
可是,计划里的另外一个人后悔了。
这个普通的下午却让他刻骨铭心。
他在这段感情里所做的任何选择都不会后悔,唯一遗憾的便是那时一时兴起给周牧言的卫衣带子打了个蝴蝶结,要是当初忍住就好了。
周昂把u盘拔下来,连同纸条和快递盒子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里。
给自己留点自尊心吧。
他看了一眼时间,周牧言快要回来了。
周昂站起来忽然感觉一阵晕眩,他稳了稳心神,拎着那袋垃圾下了楼。
小区里偶尔有几个人经过他,公交站牌下站满了人。
周昂一个人有些恍惚地站在那群等车的人中间,周围路人熙熙攘攘,到站的公交里还是这么的拥挤,他有一种难以言述的悲伤,再抬眼时眼前已经模糊一片了。
他顺着人群上车,又顺着人群中途下车,还没到站,但总得有人下去。
-
周牧言考完试收拾东西出来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意外的看到了沈俞南和陶悠然站在下面。
他隐隐约约听到沈俞南说,“他这人虚伪至极,脚踩两条船,他不爱你,一直在骗你伤害你,他还…”
陶悠然厉声反驳他,“我就乐意让他骗,你管得着吗?!”
沈俞南沉默了一会儿,“是不是他说分手了,你就会分手?”
“对。”
沈俞南被她气笑了,“行,那我就等着。”
“?”
…
看双方的神情和对话怕是又发生了争执。
周牧言有点迷惑,他们口中的“他”,不会是自己吧?
他掏出手机给陶悠然发微信,“需要帮忙吗?我就在你们附近。”
对方回的很快,“没事,不用,他疯一会儿就好了。”
周牧言眉毛勾了勾,这字里行间倒是让他察觉到了一丝…亲密的无奈。
他想了想,“我就说一点,帮你归帮你,但是如果你们在讨论我的话,我可没脚踩两条船。”
“不好意思了啊,你别搭理他就行,我知道的。”
周牧言回到家的时候周昂没在,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后房门才传来轻微的钥匙转动的声音。
周昂看着周牧言愣了几秒,随后移开了视线。
“你今天出去了吗?”
“嗯。”周昂漫不经心地回答,“去学校取点东西。”
周牧言笑了笑,“这样啊,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我在学校吃过了,你做点自己喜欢吃的吧。”
“你怎么不提前给我说。”
周昂揉了揉眉心,“忘记了。”
周牧言察觉到他语气里的几分疏离,“你是不开心吗?”
“还行吧。”周昂的语气淡淡的,“对了,学校那边通知我要提早过去。”
周牧言猛得看向他,“什么时间?!”
周昂望着他的眼睛,“我订了后天的机票。”
周牧言的语气中有一丝慌乱,“怎么这么早?!不是说九月吗???”
“嗯,临时有项目,那边希望我提早过去。”
周昂只是不知道再如何面对他了而已。
“那我们…后天就要分别了?”周牧言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怎么会这么快…我还没准备好…”
他站起身把周昂揽进怀里,“真的不能再推迟几天了吗。”
周昂摇了摇头,他下意识要去抚摸周牧言的头,可手在空中顿了顿,终究是没落下去而是垂到了身侧。
“…明天帮我收拾东西吧。”
周牧言沉默了许久才应了一声。
-
周牧言送他去机场那天天气意外的好,蓝天白云,微风轻缓刚刚好。
在安检外,周牧言紧拉着他的手,掌心微微潮湿,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说的那些你一定要记住,吃饭要吃,别喝酒知道吗,你走了…我…”
周昂打断他的话,“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我给你留的钱足够了。”
“我不需要那些钱,我这两天就打给你,国外不是物价贵吗…你自己用。”
周昂摇摇头,“我不需要。”
周牧言就这样望着周昂的脸,“我会想你的…要不…要不我和你一块走吧,我好好学语言…我申请一个离你近的学校…”
周昂捏了捏他的掌心,“别担心。”
除了这一句“别担心。”他说不出任何话,连一句我会经常和你联系都说不出来。
他很想再次为周牧言系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可是不能了。
周牧言的眼眶微微发红,苦涩地说,“我们会很久都见不到了…”
很久都见不到了
', ' ')('…
周昂心里一动,他拉起周牧言的手,轻柔地亲了亲他的无名指上的银戒,随后说,“我亲亲你。”
goodbye,kiss.
…
飞机晚点了,周昂站在候机厅的巨大玻璃窗面前,看着窗外一架又一架的飞机飞走,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周牧言的电话。
电话滴了两声便通了。
“想我了?”周牧言正坐在出租车上往家去。
周昂静默了几秒,他慢慢开口,“我们先分开吧。”
“分开???”周牧言只清晰地听见了分开这个词,他皱了皱眉毛,拔高声音,“什么分开?!周昂你什么意思?!”
中途经过一所中学,估计正因为期末考试周围开了屏蔽仪,出租车上的导航声音断断续续的。
那司机看了一眼前面,又低着头瞄了一眼手机上的路线图,丝毫没注意路拐角即将冲出来的一辆失控的汽车。
周昂在那边继续道,“如果没有我你应该会和女孩子在一起,我也觉得是这样。”
“我比你更痛苦,所以我们扯平了。”
周昂等了几秒,见对方没说话,便又开口,“周牧言?”
周昂看了一眼手机,发现不知道何时对方因为网太差而自动把电话给挂断了。
直到临登机前,周昂也没有接到对方再打过来的电话。
周昂想,那他们就这样吧。
也挺好的。
与飞机一起消失在天际的还有那张本应该由知音号寄出的明信片,而这张明信片也因为邮递员的疏忽而积压在某个收发室的角落。
那张明信片上写着周昂想对周牧言说的话也无人知晓了。
给十八岁之前的周牧言:
你小时候其实很可爱,很遗憾那时没有多抱抱你。
我没告诉过你的是,那些年少时的口不择言,我后悔了。
以及,
我很爱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