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黑黑白白,不断变幻,好像一副游动的水墨画。等意识稍微清醒,将要醒来的那一刻,他感觉脑中一瞬间闪过了许多东西,却始终形不成一个具体的画面。等真正睁开眼睛,脑海中就只剩下一片空白。
周遭很吵闹,从睁眼到站起来的短短片刻,他已经听见了好几个人说话的声音,情绪听上去都很激动。
有点烦。
当然,最烦的还是发现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的记忆像一面被洗刷过的白板,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不剩下。别说来历,他连自己的身份姓名都不记得,长什么样子,年岁几何,更是不得而知。
只是……看周围糟糕的环境,如果在这时追究记忆,未免太不理智。他只能站直了,不动声色地观察环境。
他先低头看了看自己。穿了一身白衣服,质地还不错。可衣服口袋里摸不出任何东西,连张纸片都没有,无法获取任何信息。
好在他借机活动周身的时候,身体也没什么不舒服,起码能确定自己年轻健康,四肢有力。
身上找不出别的了,唯有脖子上挂了一个冰凉的东西,静静贴在他心口处。但凡心中有躁意升起,就有股凉浸浸的力量,像清泉一样抚平他的心绪,让他平静下来。
这东西不大,藏在他衣服里,外面看不出来。他不着痕迹地低头看了一眼,只能看出是个玉石挂件,玉质洁白通透,可惜满布裂纹。
虽看着不值什么,可能安定心绪,说明这东西对他来说非比寻常。他没急着拿出来查看,先扫视了一遍周遭。
他此时正身处一个破旧的大厅,或许在这之前,已经许久无人造访。无论是挂着的彩带,还是贴好的墙纸,都被顶上的灯光灯光照的泛白。原本已然陈旧褪色的装潢,在这惨淡的光线下更显得雪上加霜。
大厅中间是空的,像是被单独留出来的空间,只有靠墙的左右两边站了人。对面站着的好几个人正朝这边不停挥手,看口型,似乎同时也在大声呼喊。
按目测的距离,这个位置应该能听见对面的声音,可除了身边的几个人吵架,他什么也听不到。
难道是中间的空间有问题?
他往前走了几步,果然很快就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伸手敲了几下,敲不出声音。面前好像什么都没有,唯有阻隔的感觉切切实实存在。
他试探的这段时间,对面的人似乎也意识到了暂时无法与外面沟通的现状,不再向这边招手呼喊。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开始了内部讨论。
他默默数了数人数。
一、二、三……对面有五个人。
而他们这边,也是五个人。
余悦扶着额头,他头很晕,晕得他都怀疑自己其实没醒。
心脏正极速跳动着,胸腔憋闷。一些破碎的画面正在他眼前飞速闪过,更让他目不暇接,呼吸发急,上气不接下气。
带着花香味的春风,大巴车中晃动的光斑,同学们嘻嘻哈哈的笑声……一切都结束在尖锐的刹车声中!
随后,只剩下了哭声、惨叫,天旋地转、剧痛,刺鼻的汽油味……
余悦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死了吗?
这是在医院吗?
男孩傻乎乎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在他眼前出现的,是一个长满了胡茬的下巴。
“哦,小屁孩也醒了。”那人悻悻地嘟囔了一声,又扯着嗓子向周围大声道:“喂,现在都醒了,有没有个出主意的人啊!我们总得从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出去吧!”
“你想当老大,就自己站出来呗,何必在每个人醒来的时候都吵这么一回?”
他刚嚷嚷完,另一个拿着手机的女人就刺了他一句。
她看上去三十来岁,穿了一身黑色调的职场装,脚下踩了双尖头细高跟。打扮得体,妆容干练,是余悦印象中会拿很高薪水的职场丽人。
“嘿,我说你这女人没完了是吧?”络腮胡大汉顾不上余悦了,蓦地站起身,冲她吼道。
余悦也不关心他们俩在吵什么。他回忆着记忆里的车祸,试探着动了动身子,发现哪里都不痛。
可无论是声音还是影像,那场车祸都显得如此真实,回忆的时候,连剧痛好像能顺着神经传递过来。可为什么现在却只有他一个人,躺在一个明显不是医院的地方?
他的同学们呢?
余悦坐起来,茫然地看着周围。
他所在的地方,地上画着一个巨大的玩偶小熊头,颜色鲜艳活泼,端的可爱。但不知怎么的,余悦总觉得这个小熊头有些诡异,看了两眼就忍不住移开了目光。
隔着一整个大厅,对面的休息区也站着几个人,穿着打扮各异。余悦注意到,他们脚下的地板上画着一个巨大的洋娃娃头。
太荒谬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巨大的违和感涌上心头,余悦一心想找人问问情况。他左右张望,谨慎地观察四周。
醒来时看到的胡茬大汉一脸烦躁地捏着拳头,这人不好惹;女白领也不和他斗嘴了,仍然在不停拨打电话,还是不要打扰她;穿着围裙的中年妇女瘫坐在地,正默默垂泪,看起来不太好沟通——咦?
离众人最远的地方,有一个奇怪的人。
那人穿了件白衣服,质地和样式都很奇特,看着很飘逸,又和真正的古装不太相似。
他侧对着余悦,从余悦的角度,其实看不清他的脸,只能从高挺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颌线粗略判断出是个帅哥。这人气质十分冷漠,孤零零站在一边,就仿佛划出了一道无形的天堑。
一看就是个独行侠。余悦犹豫了片刻,视线范围内再没其他人了,只好试着去打招呼。结果刚一走近,那人便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