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大哥。”
“怎么样?来一口,壮壮胆。”
一个骨架粗大的老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壶酒和半只烤得焦黑的水田鼠。
望着眼前的酒,弗里克笑了:“不喝了,酒醒了。”
推掉了喂到嘴边的酒,弗里克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那么高那么远。
几十年没唱过歌了,弗里克突然想唱上两句,他有点怕自己忘了。
“我又伤害了自己,今天。”
在林间无数鸟雀的鸣叫声中,弗里克沙哑的歌声穿越了云层,抵达了他仰望的天空。
“想知道可还有力气去感觉,
凝神体会这痛楚,
那是唯一真实的事物。”
捶着大腿打着节拍,弗里克用他残破的嗓子唱起了当吟游诗人时的歌曲。
曾经浑厚的嗓音,早在油漆、泪水和酒水中变得嘲哑不堪。
摇晃着瘦骨嶙峋的身体,弗里克在大岩石上站起,他眯起眼,张开双臂,就好像他曾经在酒馆舞台上。
那时候,他的小儿子会站在他的背后为他敲鼓,他的妻子会在一旁吹着长笛。
那间温暖如夏的小酒馆里,就这么一天一天,好像能到永远。
直到酒馆老板,用板车将他们娘俩的尸体从教堂拉回来的那一天。
“针尖蜇噬着伤口,
仿佛旧日惯常的刺痛。”
头发丝都透着酒气的弗里克,第一次如此清醒。
他能感觉到怀中的那柄戒尺,正在滚烫地发着光。
贞德堡是好地方,马德兰是个好孩子,可是他再也去不了,再也见不到了。
“也试着让这一切湮灭再不重现……
可我就是记得所有的一切。”
将手从排骨般的胸口上放下,弗里克将最后一句歌词,低低地又吟唱了一遍。
“可我就是记得所有的一切!”
歌声中,地面震颤起来,草叶都跟着震动,在盔甲的摩擦声中,血腥气扑面而来。
在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群银亮铠甲的骑兵,高高的骑士们坐在高高的战马上。
他们的马鞍边缘绣着精致的花纹,罩袍上纹着代表了孔岱亲王的家徽。
战马们狰狞地从口中喷出炙热的空气,与背上的主人一起,转动着冷漠而威严的眼睛。
狭窄的小路上,塞满了喘息的人与马。
为首的高大骑士,他的银甲外套着黑灰色的罩袍,米兰式肩甲的边缘,镶着在阳光下闪耀光泽的黄金。
静静地立在老人们身前,敕令骑士们昂起下巴。
最前方的伯奥略侧过脑袋,和克莱昂特交代了两句。
克莱昂特点点头,越过众人,走到了这群残破的老人们面前。
望着这群仿佛在村口闲聊般堵在路上的老头老太,克莱昂特忽然有些心悸,可他还是定了定神,趾高气扬地喊道:
“快滚吧,骑士大人发了善心,不和你们这些老东西计较,让开道路,回家去吧。”
弗里克撑着长矛从地上站起,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克莱昂特的面前。
“回家去啊,骑士大人饶恕你们了。”
他将长矛端平,可长矛却随着身体不断地颤抖着。
“好不容易能活命,愣着干什么,这是你们能掺和的吗?早点回家……你疯了?”
连退了好几步,捂着被刺穿的耳朵,克莱昂特朝着弗里克尖叫道。
“家?”
收回了刺出的长矛,弗里克咬牙笑着,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着,像是一头瘸腿的老狼:“我他吗哪儿还有家啊?”
从发愣的克莱昂特身侧越过,弗里克和老人们跌跌撞撞地端着长矛,朝高高端坐的敕令骑士冲去。
就好像他唱过千百遍的,那些朝着恶龙冲锋的勇士。
“我们哪有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