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被艳红色的太阳吹散在群山之间,天空蓝得如同才染色的丝绸,顺滑而清澈。
天空包裹着黑骨沼泽的环形山脉,再往下,就是贞德堡。
贞德堡像是一块灰色补丁,被白色的运河缝在苍黄色草地上。
而流民营地,就是这补丁的针脚。
在营地外的空地上,霍恩摆成对着阳光吐出一口被阳光染橙的雾气,紧接着他便打了个寒颤。
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不过向来早起的让娜,今天早上却没有来监督霍恩练习骑士呼吸法,这让他有些意外。
因为天气太冷而睡懒觉了吗?是因为昨天忘了宣布和她的订婚而生气了?
当水面平静下来,他才发现水中的倒影并非只有自己,还有一個黑色的影子。
两人沿着一望无际的原野向前,跨过小河上的石桥,走过路旁的圣像和废弃的教堂。
鸟雀从田间飞起,落在稻草人的头上,断壁残垣的草屋木房中,流民与乞丐睡或死在门板上。
“嗯。”
直到让娜意识到这样会把长裙弄皱后,这才放缓了马速,叫霍恩抓住了她的手。
马匹在原野的道路上起伏着,黄绿色的原野上稀稀拉拉的树木哨兵般站立。
让娜向霍恩伸出手,脸比天上的太阳都要红。
从草地上站起,小溪从霍恩的视线中横穿而过。
“咕~”
再往前,道路几要被野草覆盖,一个个兔子洞和田鼠洞点缀在枯黄的原野中。
一开始,可能是那身黑色的丝绸长裙束缚住了让娜,她侧着身子,只是骑着马小跑。
这同样压住了霍恩躁动的心,仿佛只有在这个时刻,他才不会去胡思乱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的骑术相比让娜要差太多,那毡帽这会儿眼看着就在手边,那会儿却飞速离去。
灰白色的大石头铺就了小溪的路,透蓝的溪水烟雾般从路上飘过。
“让娜?”霍恩茫然地抬头,看着眼前的让娜,要不是这段时间的熟悉,他都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霍恩感觉野外更安全一些,便带着让娜来到了这边。
在金黄色的长原上,霍恩与让娜在河滩以及小路上你追我赶,
“怎么样?好看吗?”让娜有些局促地低头看了看,“这套衣服是茜茜姐给我穿的。”
霍恩与让娜时而骑着马奔跑,时而下马,牵着马在教堂遗迹中穿行,再不然就是追逐低空飞行的麻雀。
这终于是把让娜惹恼了,她顾不得穿着长裙,挥舞马鞭,直接追上了霍恩,一把夺走了他的马鞭。
用热毛巾擦干了身上的汗水,霍恩走到了小溪前,他半跪在柔软的沙滩上,将脸浸入了溪水。
“那,哥,你能带我在这附近走走吗?”
晨光从她的侧脸打过来,仿佛要将那红晕穿透肌肤,如莹玉般泛着光泽。
…………
“我们明天就要走了,对吗?”
“那我能请个假吗?这些天我一直待在营地里,这周围还没逛过呢。”
此刻的让娜穿着一身黑色的丝绸长裙,光滑的双肩和胸口被轻纱覆盖,直到手肘上部的黑紫色镶边短披风系在锁骨下方。
霍恩笨拙地驱动马匹,跟在让娜的身后。
考虑到如今贞德堡内聚集了大量的流民雇佣兵,还有藏在城市褶皱里的抢劫犯。
直到溪水让脸庞开始发烫发痛,他这才抬起头。
说实话,从小到大,两人饿得肚子咕咕叫的场景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可让娜在霍恩面前的时候,却感到难以言说的害羞。
少女没有把她黑色的长发如往常般扎起,那清亮的头发垂在后背,发尾还带着点点金色。
“抓住你了。”
冰冷的溪水顺滑地拂过霍恩的脸颊,他的鼻端迅速变红起来。
霍恩望向让娜的肚子,让娜原先矜持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只有瞎子才会觉得不好看。”站起身,望着眼前的这个少女,霍恩下意识地说出了心里话。
他望向水流的倒影,那是个黑发黑眼的青年,而前世的那张脸,他却渐渐难以回忆,甚至开始陌生。
“当然可以,有些事让那些孩儿军的那些混小子去干就行。”
而霍恩骑着马,一会儿从左边绕过来,拍拍她的左肩,一会儿从右边绕过来,弹她一个脑瓜嘣。
霍恩和让娜两人随着马匹而起伏。
“来啊。”让娜挥舞着手中的马鞭,“抓到我,我就给你。”
“看什么?不准看,不准听,你把耳朵捂起来!”让娜有些气急地说道。
霍恩这才发现,时间居然已经过了中午了。
“好了,你在这守着,我去弄点东西来吃。”
将两匹马拴在路边,让娜弄来了一些枯枝败叶以及干柴开始生火,霍恩则抄起一根棍子,拿长剑削尖,便朝着小溪跑去。
让娜的肚子开始咕咕地叫第三遍,霍恩才用草绳提着两条大肥鱼归来。
他将裤子卷起,小腿和手腕上都有河水的痕迹。
“秋后的鱼果然肥啊。”霍恩咧嘴笑道。
看着放在火上烤着的肥鱼,让娜望着霍恩:“你什么时候会捕鱼了。”
“小的时候,我经常和朋友去抓鱼……”
“什么时候?”让娜茫然地问道,“你又没交溪林税,巴奈特怎么会允许伱捕鱼了。”
“哦,那是我记错了。”不小心说漏嘴的霍恩赶紧找补道,“刚刚我遇到村民来问我交没交溪林税,本来我以为要麻烦了。
我本来想骗他说我是贵族,没想到他看到哈尔金给我的那枚戒指,直接就走了,都不用我说出口的。”
让娜没有回话,她看着熊熊燃烧的柴火,在烟火气后,霍恩看不清她的表情。
可能是太饿了,还是先吃饭吧。
不出霍恩所料,让娜之前就是太饿了,吃完了烤鱼,她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吐出鱼刺,两人摸着鼓起的肚子,不约而同地倒在路边一人高的野草上,它们软软的,被太阳晒得暖暖的。
“你还记得吗?咱们之前在红磨坊村,干完农活就躺倒在干草堆上,就像现在这样。”
让娜侧过头,看着霍恩。
霍恩躺在野草上,睁眼望着天空,可让娜能感觉到,他已经睡着了。
那些嘈杂的声音都远去了,只剩澄澈悠远的天空。
直到这个时候,霍恩才反应过来,从红磨坊村到贞德堡,他也好长时间没给自己放个假了。
霍恩和让娜没有继续游玩,而是同时躺在野草上,望着天空上的白云如同海潮般经过、退去、再一次经过。
当阳光渐渐泛起红色,霍恩猛然惊醒,从野草中坐起。
“该回去了。”
让娜同样坐起身,她的丝绸长裙上沾上了泥点和杂草,她苦恼地将其一一摘下。
听到霍恩的话,让娜却从披风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仿佛吊坠一般的东西。
让娜从霍恩的腰间抽出了那柄手半剑,霍恩没有一丝阻拦,任由其将那吊坠般的玩意系在剑柄上。
“这是什么?”霍恩弹了一下剑柄根部吊着的硬木飞碟状黑珠子。
让娜将珠子卡在食指和中指的指间,绳子则绕过虎口,缠在手背上:
“这个叫剑珠,你这样缠着剑珠握剑的时候,首先是单手持剑更稳,其次是防止长剑脱手后捡不回来。”
按照让娜的说法,将剑珠缠在手背上,霍恩试着砍了砍空气,的确比他之前要稳得多。
抚摸着粗糙的剑珠,霍恩看着傻笑着躺在草堆上的让娜,沉思了半秒。
最终,他还剑入鞘,转过身,从野草中拽起让娜:“走,我要带你去最后一个地方。”
“不是说要走了吗?这都快晚上了,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