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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下意识的扭头,被对方视作为对自己的反抗。下一刻,人鱼直接捏住了他的下颌。
野兽锋利的骨爪陷进了青年的面颊。虽然塞缪尔已经控制了力度,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流血的伤痕,但力度仍然完全不能反抗。
人鱼强迫他的伴侣张口,艰难地把食物吞下去。无比血腥的气味让克里斯喉头阵阵条件反射地收缩,但那东西还是被不断送进来,不允许他拒绝,让他将柔软的鱼肝脏和大股大股半凝固的血块一起咽下去。
青年被迫艰难吞咽着。太呛人的血腥气让他不断作呕,甚至断断续续呛咳出声。人鱼似乎打定了主意,将他这些吞咽间下意识的身体反应,全部当成了对自己的反抗。恋人的质疑和挑战让塞缪尔呲起了尖牙,喉头发出一阵威胁的低嘶声,像是狼群中一只对待惹恼自己的伴侣的狼。
他用指爪牢牢地掐住克里斯,捏住青年的下颌,几乎是强硬地撬开他的喉咙。过了一会儿,塞缪尔似乎认为,他吞咽间的不适是由于鱼块太大了的缘故,于是把那些已经切过了的软肉更弄碎了些,再喂给他。克里斯吃完了鱼肝,接着人鱼开始喂他鱼的肚腹和眼颊下的那点嫩肉,还有另外一些柔嫩的组织。
在喂自己的伴侣进食的途中,他时不时会停下,用爪子摸索克里斯的肚腹,查看青年到底有没有吃饱。直到最后他感到手下的柔软腹部已经微涨起来了一些,人鱼这才停止了喂食。
生理性的泪痕打湿了青年的脸颊。但他还是竭力咬牙克制住那些生理冲动,努力不让自己吐出来。这些他吃下去的东西,能够帮助他更好恢复。新鲜鱼肝里有很多维生素,能帮助他的伤口更快恢复。克里斯知道自己不能总是依靠塞缪尔的血来恢复...人鱼血能治好一部分他的伤,但却并不是没有副作用的;作为人类的他已经不能再接受更多了。
他需要快点恢复。克里斯心里清楚这一点,他不能在这个状态下太久了。他不喜欢虚弱的自己。
在摸了青年的肚腹,又确定了他没有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之后,塞缪尔便离开了,没有久做停留。他离开之前用一些沉重的石块再次堵住了洞窟口,只留了一点微弱的缝隙,透入些许白色光亮。
他很快再次回到了巢穴,这一次人鱼带来了一些血淋淋的海狸尸体,开始在洞穴门口剥皮。他撕下那些柔软的腹部皮毛,晾在石头上,等待烈日把它们晒干。人鱼的半条鱼尾上血淋淋的,全是血,连他的银发也被血沾湿了,贴在颈上,一络一络的。他显然已经匆匆野蛮进食过,整个下颌连着一片赤裸的健硕胸口上都是血,还在嘀嘀嗒嗒地往下滴。
人鱼的面孔生得眉高深眶,面色此时却不佳;眉间显出森森戾气,獠牙都露在唇边。他心情不好,手上的动作愈发粗鲁了,被剥皮的尸体‘撕拉’‘撕拉’作响,被直接扯了开来,红生生的肉团甩在一边,血顺着人鱼凸出的手腕骨直往下流。
克里斯预料到了塞缪尔的愤怒。人鱼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他每一次的流血或是受伤,都会让塞缪尔勃然大怒。哪怕是他自己,也没有弄伤自己的权利...更何况这一次他欺骗了他。在这之前,无论情况多么困难,多么棘手,克里斯也从来没有蒙蔽过他的人鱼。
他非常清楚信任是一件多么脆弱的东西。对于动物来说,这一点尤甚。他不能再像第一次一样,那么轻易地重获人鱼的信任了;塞缪尔怨他。他是个如此固执的小东西,一旦认定了的事情,从来都没有改变的余地。就像他们相识最初的时候,人鱼再讨厌的那些已经被撕扯成碎布的刺绣灯罩,或者是已经折断成三截的羽毛笔杆,甚至是他吃剩的那些鱼骨头...他都绝不允许任何人将它们拿走。
那是他的东西。属于他的,为他所有,在他的领地里。人鱼的占有欲比任何一种野兽还要恐怖,哪怕克里斯只是稍微靠近一点点...他都会立即呲出牙来。但逐渐的,人鱼开始相信他..信任理所当然带来了亲近,而亲近克里斯给塞缪尔带来的悸动与沉沦,则让这条年轻人鱼对青年的占有欲达到了无以复加的顶峰。
而现在,克里斯亲手打破了他们之间的默契与信任。塞缪尔挣脱了爱人柔情的缰绳,也终于看清了那些温柔的幻象。他在此之前从未有哪怕一刻怀疑过对方的爱,但人鱼终于发现,克里斯从未真正尊重过他。
他的心思,他的想法。这些对青年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永远都只是他自己的计划而已。克里斯是那个掌握船舵的人,他总是在船上,永远都不会融入他的深海之中。他送给他最珍贵的礼物,已经不见了...他再无法与自己一同游曳。这是他的伴侣所想要的吗?人鱼找不到答案,他已经无法相信任何人了;这就是他的爱人想要的吗?离开他,抛弃他,回到他的人类同类身边去?
克里斯都预料了这些;但他知道塞缪尔一定会好起来。他知道他能应对一切,无论是愤怒或猜忌,还是别的什么。他的经验太多,以至于不用计划就早已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些小插曲不能阻挡他们的下一步...他们必须前进,立刻,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
', ' ')('必须抢在他们的敌人之前,把所有的危险都掐死在摇篮里。
他不该这样对待他。克里斯知道自己欺骗了他的爱人,但他也清楚地知道,如果有下一次,他还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但克里斯没有预料到人鱼的冷淡。他隐约记得十几天之前的事,那时候塞缪尔刚刚将他从亚尔林的船上掠走。大部分的时间里,他都因为失血过多和疼痛而昏迷着,但还能感受到人鱼紧紧搂着他的臂膀。塞缪尔一刻也不离开他,一直害怕地小声呜咽着,十分恐惧,好似一条受了伤的狗。他的鱼尾都蜷缩起来,微微发着抖,整个人怕冷似的贴着他的伴侣,不断低头紧紧挨着青年还在跳动的凸出颈脉。
这不是克里斯第一次满身是血地倒在他的怀里。这一次他的伤并不重,塞缪尔知道他绝不会死。但他还是害怕,他太害怕了,这种能毁灭一切的痛苦如此剧烈而真实地彻底吞噬了他,让他从此再不一样了。
在昏迷之中,克里斯有的时候会勉强吃一些东西;塞缪尔渡给他一点自己鲜血,用锋利指爪轻轻擦爱人苍白的柔软唇面。再后来克里斯能咽下更多的东西,人鱼给他抓来最鲜嫩的贝,鱼的腹部,柔软的肝。他咬碎那些食物,弄成极薄且小的碎血块,哺给克里斯;再后来青年能自己艰难吞咽了,他便用锋利的手爪把食物全部切碎,以一种让人咋舌的耐心一点一点喂给他进食困难的伴侣。
但等到克里斯逐渐清醒,不再虚弱的时候,塞缪尔离开了他的身边。人鱼把洞穴用石块堵死,每时每刻都守在巢穴门口,但再未与他说过一句话。
在克里斯完全好起来的第一天,塞缪尔回到洞穴与他进行了一次交配。人鱼粗鲁地将他按在身下,鱼尾耸动间动作仓促,喉头低咆着用后背位完成了全程性交。在射精之后他很快粗喘着将自己硬拔了出来,连带出淅淅沥沥淋漓的体液。
然后人鱼放开了他,冷漠地再次离开了。从这场突兀的性交开头到匆匆结束,塞缪尔甚至都没有看一眼青年的脸。他用蹼爪野蛮地将克里斯的侧脸摁在血腥味还未干透的海濑皮毛上,用一种完全是统治式的行为姿态来压制一切。人类青年稍有挣扎,他便从喉管里发出骤然拔高的威胁吼声,手上陡然加重的力度让连对方颤抖的喘息都变得艰难。
在这之后他很快离开了他。人鱼将巢穴门口的石块再次堆了起来,日夜不离地守在了洞穴外。
克里斯受了一些轻微的伤。他用塞缪尔留给他的清水把自己清理干净,喝掉了剩着的最后一些。他的手臂还有些轻微的发颤,青紫的淤血指痕在苍白皮肤上触目惊心,很快被青年用皮毛轻轻裹住了。等到第二次人鱼出现时,他的这些伤刚刚已经好了。
在交配后,塞缪尔再次放开他时,克里斯拉住了他。人鱼没有动。然后人类从背后抱住他,发着颤把脸埋进了他的背脊里。
塞缪尔听见对方断断续续地说了些什么。克里斯的声音很低,听起来很费力,人鱼从未听过他这样的声线。伴侣的重量压在自己背脊上,属于人类的温热伴着一些颤抖透来,让塞缪尔的眼帘怔然滞了一刻。
但他还是挣脱了克里斯的手腕。人类的力气太小了,人鱼甚至根本不用费多大力气。克里斯的喘息急促起来;他似乎想再去抓住对方,但很快勉强克制住了自己。他的手腕在颤抖;等到他抬头起来,塞缪尔已经消失了。
他的双腿还不听他的使唤。他到现在甚至都很难站立;虽然已经在逐渐好转,但仍需要时间。塞缪尔将他留在了昏暗的巢穴深处,终日守在洞穴外,克里斯甚至感觉不到他有时候是否还在那里。
他试图像上次一样清理自己,但某种莫名的心绪猛地攒住了他;他甚至迟迟无法克制自己颤抖的手臂。克里斯试图说服自己事情还不算太糟糕,他还经历过比这更难熬的事情...但他的思绪很快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克里斯说服不了自己。这太糟糕了,他想不出有什么会比现在发生的事更糟。他一贯的镇定不知道为什么失去了效果,克里斯第一次这么失措而惶然。
他不知道怎么办了。克里斯从来没有过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他从来都不能犹豫,也不能迟疑;他失措的瞬间就是敌人的准镜瞄准的时候,他们能抢夺他的一切。豺狼或虎豹都比那些人要仁慈,克里斯从很早之前就领教过这个世界的贪婪和冷酷。
他必须专横,残忍,又无理。克里斯在很多时候,都做过一些他并不愿意,甚至令他后悔的事。那些回忆时常会让他内心刺痛;他将那些一一强硬地吞咽下去,手握在藏在枕下的手枪上,在黑暗里时而清醒,时而困顿地闭上眼睛。
但只有活着才能有后悔的时候。克里斯宁愿后悔,也不愿意沦落到连选择的机会都被剥夺的地步里。他因此失去了很多,但克里斯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本来就不能拥有那些东西。
黑暗中只听得见水滴声,安静无比。在散发着血腥味的动物毛皮中,青年瑟缩着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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