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入秋后的温度降得很快，天也黑得早了，警局下面马路两边栽的梧桐已经陆陆续续开始落叶子，杜城每天下班的时候都能看见有清洁工在扫。
今天周末傍晚又临时加班了一个案子，是一栋老式居民楼的命案。目击者说死者是从五层楼跳下来的，好像是自杀。但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杜城都得放弃周末的假期，带着人过去看一下。
到现场后他看见外面围了好几圈的人，警戒线也拦不住大妈们滔滔不绝的嘴，一个命案现场搞得跟菜市场一样热闹。
杜城刚才在路上已经听蒋峰把案件情况大致阐述了一遍，只是到现场后发现有这么多上了年纪的围观群众，一时间觉得有些头疼。
他捏了捏鼻梁，挥挥手说：“把现场群众疏散一下，那些拍照的都拦下来。你们几个跟我进去看看。技术人员和法医到了吗？”
蒋峰也跟着皱着眉看向那一大群的大爷大妈，点了点头说：“都到了。老大，我们……”
蒋峰话说了一半，扭头发现杜城人不见了。
因为杜城在刚才抬头的时候，看见不远处围观群众外围站着一个年轻人。
那人上身外面套着一件深蓝色的羊毛衫，下身穿了一条米色的阔腿牛仔裤，身上还背了一个大大的褐色挎包，把原本一米七多的身高硬生生靠视觉压缩成了一米五的感觉。
杜城记得很清楚，沈翊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就是这么穿的。
前阵子沈翊去一个课外兴趣班应聘了临时美术老师，签了三个月的短期合同，现在每周末都要去上班。虽然课不多，但是杜城周末也难得能有空闲时间，现在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明显的变少了，但是杜城心里却莫名地放心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现在突然在这种地方遇到沈翊，杜城马上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看见沈翊身边还站着一个小孩，他突然出声问：“沈翊，你怎么在这儿？”
沈翊转过身愣了一下，弯起眼睛朝杜城笑了一声：“我送学生回家，他父母没来接。”
说完后沈翊伸着脖子看了看远处的警车，微微皱起眉问：“这里出事了？”
“嗯。”杜城点了点头，看向沈翊身边的小孩，问，“他住这栋楼吗？”
沈翊点了点头。
杜城：“那恐怕暂时回不了家了。你先把他送去小区保安室吧，我有点事跟你说。”
沈翊说了声“好”，然后就带着小孩走了，没多久后他再回来，正好看见杜城从现场走出来。沈翊走过去问：“怎么样了？”
杜城：“目前了解到的情况就是夫妻吵架，女方情绪激动后选择跳楼威胁，结果失足摔下去了。具体情况还需要再看看。”
沈翊沉默了一下，问：“你特意让我把孩子支开，是不是因为这对夫妻正好有一个八岁大的儿子？”
杜城点了点头：“死者叫刘芸，她的丈夫叫陈浩伟，夫妻俩有一个儿子，叫陈安远。今天去上兴趣班了，不在家。”
杜城顿了顿，接着说：“陈安远就在你工作的地方上美术兴趣班，就是刚才那个孩子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沈翊慢慢地点了点头。
看沈翊的表情没有非常大的变化，杜城问：“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沈翊无奈地笑了笑：“多少猜到一点了。他之前在兴趣班里的画就让我看得出来，他家里父母关系不是很好。”
杜城没再说什么，估摸着差不多了，他正准备转身回现场，沈翊却突然拉住他，认真地恳求着说：“能让我一起去看看吗？”
“你……”杜城看着沈翊直勾勾的眼睛，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回去车上翻了一个临时工作证出来。
杜城把工作证递给沈翊，说：“等会儿出来了就交给我。”
沈翊笑了笑，点着头说：“好。谢谢。”
“走吧。”杜城动了动嘴角，转过身边走边说，“进去之后少说话，现场的东西不要随便乱碰，还有……不要干扰我们办案。”
沈翊笑着点了点头。
越过人群走到居民楼下面之后，沈翊下意识地四处观察起来，但是他才没看几眼，杜城就扯了扯他的手臂，赶紧拉着他往里边走边说：“死亡现场没什么好看的，这里交给法医。你怀着孕，别见血了。”
沈翊抿着嘴，轻轻笑了一下，任由杜城拉着他继续走，回了一声：“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进到死者家里后，可以看见里面已经有技术人员在调查了，客厅里还站着一个一身酒气的男人，应该是陈浩伟。
蒋峰正在做询问，沈翊就去刘芸落下去的客厅窗台那边看了一眼，然后他又去了厨房，看见杜城也在里面。
杜城扭头看了一眼，然后马上又转过头去继续手里的工作，顺便随口问了一句：“有什么发现吗？”
他本来没想过要听沈翊说什么，但是沈翊却很认真地想了想，说：“昨天才下过雨，现在室外温度才十五度不到。室内不开空调的话温度跟室外差不了多少，我们都要么穿了夹克外套，要么穿了羊毛衫。可是陈浩伟只穿了一件短袖？他不冷吗？”
杜城愣了一下：“可能他……不怕冷吧。”
沈翊“嗯”了一声，走到杜城身边看了看，问：“陈浩伟怎么说的？”
“他？”杜城转过身说，“说是和刘芸吵架，两个人吵急眼了。刘芸有抑郁症倾向，就拿跳楼做威胁，结果失足掉下去了。”
沈翊：“你觉得可信度有多少？”
杜城挑了挑眉：“这可不好说，得查了才知道。”
沈翊又皱着眉想了想，突然说：“他没说两个人有没有动过手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杜城：“说了。说互相推搡了几下。”
沈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看向杜城，呼了口气，说：“每次兴趣班放学，陈安远都是最晚走，而且每次都是刘芸一个人来接的。我还发现，她每次来接孩子，身上都裹得很严实。不管天气热不热，她几乎不会外露多少皮肤。”
杜城皱着眉想了想，说：“会这样的……要么是过于保守了，要么就是身上……你的意思是，你怀疑陈浩伟有家暴？”
沈翊点了点头：“到底有没有家暴，等法医消息就能知道了。或者问问邻居也行，但我基本上可以肯定。所以我才在疑惑，他要为什么隐瞒……他和刘芸吵架，肯定动过手的。”
杜城笑了一声：“去问问就知道了。”
沈翊才跟着杜城走出厨房，蒋峰就走过来说：“城队，问得差不多了。他喝了酒，没问出什么有用的。”
杜城摸了摸下巴，说：“再去问问邻居。法医那边有什么消息没？”
“有，刚送过来的。”蒋峰说，“死者身上有很明显的多处淤青。从五楼掉下去后当场死亡，头部着地。其他的细节还得等尸体运回去后才能查出来。”
“行，”杜城点了点头，对着蒋峰说，“把陈浩伟带回去吧。”
说完后，杜城又转过头看着沈翊：“你也回家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沈翊迟疑了一下，说：“那个，陈安远他……”
“他啊。”杜城愣了一下，“问问看有没有什么在本市的亲戚吧，没有的话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暂住的熟人家。”
“城队，问过了。他们家是外地来的，邻里关系也不怎么样。陈浩伟爱赌，脾气不好手气还差，附近的人打麻将都没人愿意叫他。刘芸性格又比较内向，也不怎么跟邻居聊天。”
沈翊马上接着说：“陈安远性格也很腼腆。要不就暂时住在我家吧。”
杜城沉默了一下，他笑了笑，挑起眉，非常意外地看向沈翊。
蒋峰愣了愣：“城队，这是……”
杜城笑了一声，扬了扬头说：“他是陈安远的老师。可以，那就先住你家吧。”
沈翊默默地吞了口水，说：“好。”
看杜城估计又得回局里加班，沈翊就带着陈安远去街上吃了晚饭。
八岁大的孩子正是该不知天高地厚地活蹦乱跳的时候，但是陈安远一路上都很安静，安静得有些拘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沈翊找了一个随便的理由，他告诉陈安远，说他的父母有事不在家，让他暂时住到自己家里。
陈安远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多问什，么点了点头就说，好。
回去之后沈翊把他之前住过的那间客房收拾了一下，然后就把陈安远安顿到客厅里，打开电视调了一个动画片放着。
接着沈翊就坐到旁边去看书，让那个孩子自己待着了。
等到再晚点之后，沈翊看陈安远已经开始打哈欠，就笑了笑说：“困了就去睡吧。”
陈安远眨着儿童特有的黑溜溜的大眼睛，有些愣愣地看向沈翊，然后他就被沈翊带着去了客房。
床是沈翊新铺的，干净的床单上是摆放整齐的床被和枕头，显得柔软又温暖。担心陈安远晚上害怕，沈翊还去找了一个小台灯放在旁边床头柜上。
他看着陈安远脱掉鞋袜和外套，小心翼翼地缩进了被子里，然后他按着小台灯，小声问：“要老师给你留盏小灯吗？”
陈安远把大半个脑袋都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他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说：“嗯。谢谢沈老师。”
沈翊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陈安远的小脑袋，说：“不用谢。晚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然后他就关掉房间里的灯，轻声走了出去。
杜城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沈翊都在客厅里等得打起了瞌睡。看见杜城回来后，他打了一个哈欠，慢慢地起身走过去小声说：“孩子已经睡了，在角落的客房里。”
杜城点了点头：“你也去床上歇着吧，我洗个澡就来。”
沈翊：“好。”
杜城冲澡很快，几分钟就完事了。他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回卧室，看见沈翊还开着灯，坐在床上看书。
“看什么呢？”杜城走到床边坐下。
沈翊关上书，看向杜城：“一本画集。”
他顿了顿，然后又说：“那个案子……”
杜城呼了口气，说：“审讯得挺快的，陈浩伟都交代了。两个人吵架，他对刘芸动手了，刘芸被他推得一头撞在桌角，当场没了声儿。他以为死了，就把人伪装成跳楼自杀，推下去了。从刘芸指甲里检测出了聚氨酯和陈浩伟的DNA，聚氨酯是陈浩伟的皮夹克外套上的，那件衣服被他扔进洗衣机混着其他衣服一起洗了，差点没发现。”
沈翊沉默了一阵，问：“那刘芸当时到底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杜城：“可能是当场死亡了，也可能只是昏过去了。”
沈翊沉默了一会儿，扭头向角落里的客房方向看过去，慢慢地说：“这案子是结了吧。”
“嗯，”杜城点了点头，跟着沈翊的目光看过去，说，“结了。”
沈翊抿了抿嘴：“那陈安远……”
杜城轻轻笑了一下，说：“放心吧。已经联系了他在乡下的奶奶，最晚两三天后就能过来。”
沈翊微微眯了眯眼，垂下头去，低低地“嗯”了一声。
杜城把毛巾放到一边，上床后拍了拍沈翊的肩，说：“睡吧。你刚才不是都困得不行了。”
沈翊抬起头朝杜城笑了笑，他的眼睛透露出一些平缓的目光，嘴角轻轻抿着，缓缓吐出了一口气。然后他突然出声问：“杜城，你觉得我要花多少年才能去北江分局当画像师？”
杜城眯了眯眼，说：“画像师？”
然后他笑了一声，继续说：“虽然都是拿画笔的，但是画像师跟你们这些搞艺术的画家差别大了。你要是想画画，我在家里给你腾一间画室出来就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沈翊笑了一声：“你是觉得我当不了画像师吗？”
杜城跟着笑了笑：“我是觉得没必要。”
沈翊抬起头，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格外认真地看着杜城，他一字一顿地说：“给我几年时间吧，最迟不过七年。”
杜城哼笑了一声：“七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