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完结(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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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很少思考自己的人生,他既不怀恋过去,也不想象未来。他曾经以为和周屿的结婚与相伴到老就是这个故事的开始和结尾,却没有想到中间的故事内容如此戏剧。

文学中常把一切美好的品质赋予给爱情:浪漫,忠诚,真挚,而他和周屿的爱正好相反:丑陋,背叛,疯癫,他们的爱也许不能称之为爱,但林深也没有更好的形容词了。

周屿靠在床头,在看手机,林深一醒来就看见他出神地盯着屏幕,忍不住问:“你在看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哑哑的,和平时不太一样。

周屿意识到他醒了,朝他笑了一下,把手机拿到他眼前,指着屏幕说:“这是你。”

林深望过去,那是一张他们的合照,背景是普通的街景,他和周屿并排走在一起,周屿看着镜头,眼有笑意,而他微微垂着头,只有一张侧脸,他从来不记得他们有过这样一张照片,这应当是周屿自己偷偷拍的。

“你什么时候照的?”

照片上的周屿比现在年轻,是个少年模样,头发短短的,少了一丝沉稳,多了一丝桀骜不驯,应该是几年前的事了。

“我忘了,好多年前了。”周屿躺下来,往他身上靠了靠,喃喃自语:“怎么就这么久了呢。”

他没有接话。

他摸到周屿手臂上一些凹凸不平的痕迹,他知道那是已经愈合的伤痕,交错重叠,如蜿蜒干涸的河流,周屿有这样一具年轻炙热的躯干,可他却如那株玉兰树,已经从内部开始腐烂。

这就是他的爱人,林深想,他自私、虚伪、贪婪、撒谎成性、精神失常。

周屿翻身抱住他,呼吸洒在他脖子上,闷闷的。

“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非常热。”林深缓缓开口,“你从教学楼里走出来,向我打招呼…”

“我记得,那是个又热又嘈杂的夏天,我那时还是学生,你是老师…但是我一看见你,就什么都忘了…我那时候就喜欢你。”

周屿吐出的话语甜蜜滚烫,真假难辨,林深犹如吞下一块烙铁,皮肉都被烫得滋滋直响,他却非要暗自较劲,一寸寸往下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周屿是同一类人。

“你生病了。”林深抚过那些蜿蜒的痕迹,平静道:“不要再伤害自己。”

“我知道。”

周屿满不在乎地咧嘴笑了下,按住他的脖子用力拉向自己,并亲了亲对方的脸颊。

他的眼睛里盛满浓烈的欲望,没有一丝忏悔,周屿仍旧是那个周屿,自始至终没有改变,那个夏季树荫下和他打招呼的少年,那个跟他在黑暗里温柔缠绵的恋人,那个出轨偷情却毫不内疚的丈夫,无数个日夜,林深一遍又一遍地想起那个夏天,他曾认定他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却没想到周屿带来的,是一份自私而畸形的爱。

毫无征兆地,林深勾起一个极淡的笑。

“在笑什么?”周屿被他这个笑迷得晕头转向,也傻兮兮地跟着笑。

林深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周屿的头发有些长了,软软的,不再那么扎手,以前都是他给周屿剪头发。他浅淡的瞳孔直直望向周屿,微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周屿一瞬间口干舌燥,凑上去仔细听,林深的手顺势滑到他的后颈,用有点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在想…做爱。”

夏天就快要过去了,暑热褪去,蝉鸣也已渐少,日光总是钝钝的,缓缓的,仿佛太阳也失去了激情,在宣告这个夏季的结束。林深的眼角因为快感总是湿而泛红,像在流泪,周屿总害怕他流泪,总是小心翼翼地去吻他的眼睛,其实他是个很少流泪的人,他人生中大部分情绪失控都是源自于周屿,当然周屿本人是不知情的,他是个坏东西,但有时候却很蠢。

又坏又蠢,林深喘着气,垂着眼,恨恨地想。

肉茎被无数紧窒的肉褶包裹挤压,周屿爽的汗水直流,像狗那样吐出热气,去啃林深微肿的乳,乳尖破了皮,沾了亮晶晶的口水,被玩的非常下流,林深的腿挂不住了,就被他强行搂着,双腿大开,赤红的阴阜一览无遗,肉穴口流出射进去进去的白浊,还在收缩,就要再次被插入。

周屿总是像个病态的疯子,毫无节制地索求,这种过度的性交让林深放弃思考,沉溺其中。

生病的不只是周屿一人。

那一年的冬天下了很大的雪,林父林母爱上了旅游,春节的时候也出去了,特意让林深和周屿两个人过节。顾山考上了外地的大学,他奶奶没有熬过那个冬季,这对他打击很大,他在电话里哽咽数次,林深静静听着,听见他哭的狠了,低声安抚。周屿在一旁剥橘子,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黑着脸,听见林深轻言细语跟电话那头交谈,一使劲捏碎了手中的橘子,一瞬间汁水四溅,又酸又呛。林深被呛得皱起鼻子,踹了踹他,示意他走开,他才满不情愿地走了。

顾山对林深逐渐生出一种依赖的情绪,林深不仅是他倾慕的人,也充当了父亲、哥哥的角色。

他渴望林深知道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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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从早上吃了什么,到兼职又赚了多少钱,都事无巨细的报告给林深,不过他学聪明了很多,不再赤裸裸地向林深表达自己的爱意——他害怕林深生气。林深和他聊一聊日常,他就很高兴。

过了一会两条狗喜滋滋地跑进来了,一个劲地往林深身上扑,咬衣服啃脸的,林深被烦的没法好好说话,只得和顾山拜完年就匆匆挂断。

他板起脸,命令两条狗坐在原地。

明明是关在笼子里的,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出来呢?

周屿在门口露出个头:“春晚开始了!”

周屿最近感冒,有些咳嗽,他又不肯吃药,林深每次都得逼着他吃,逼完了还得哄。林深被两条大狗拱出去的时候正好撞上他在咳,人陷在沙发里,恹恹的,像条病狗。

林深一言不发地冲了冲剂,又剥了两粒药,放在茶几上,周屿在他的注视下端起杯子闻了闻,又放下了。

“快吃,你在等什么?”

周屿眨眨眼,摇摇头,“苦。”

“……”

“要你喂我。”

“……”

他的神态带着祈求,语气又那么理所当然,仿佛真的只是个不肯吃药的小孩。

林深叹了口气,认命般端起杯子,放到唇边吹了吹,“小狗快喝。”

“不是狗。”

“那周屿小朋友,你几岁了?”

“五岁。”

真不要脸。

磨磨蹭蹭喝完药,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今天周屿出奇的安静,他也不说话,捏着林深的手指玩。林老师的手生得尤为漂亮,手指削瘦修长,掌纹浅而疏,皮肉淡红,有一些薄茧——是他长年握笔导致的。周屿摩挲着他中指关节处的茧,若有所思。

“刚才那小子在跟你说什么?”

“你不是在一旁听着么?”

“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啊,他跟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周屿一边观察他的脸色一边低声抱怨,“他又不是不能自理的婴儿,这么大个人,你可别什么都去管,指不定人家在想什么呢。”

他这番话说的阴阳怪气,拐着弯地吃飞醋,林深听了得反应好一阵,才道:“他才刚成年,亲人去世,可以理解。”

“你怎么不理解理解我。”

周屿往他身上蹭了蹭,理直气壮地抱怨。空气里橘子的味道还没散去,又酸又呛,他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林深把毛毯扔给他:“你觉我不关心你?”

“没有,我知道你关心我。”周屿摇摇头,随即道:“可是我希望你能更关心我,只关心我。”

周屿看他的眼神赤裸而坦诚,就如同兽类对雌兽的占有欲,充满热烈的野性,却失去约束。

周屿本身就是个没什么道德感的人,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他下意识想要去亲林深,又想起自己在感冒,只轻轻碰了碰对方的唇,就移开了。他的的嘴唇很烫,林深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只热烘烘的大狗拱了一下。

他没撒谎,药果然很苦。

林深将手搭在他的额头上,感受掌心传来的温度:“下次给你吃糖。”

周屿满怀期待地眨了眨眼。

林深拍了拍他同样滚烫的脸颊:“你发烧了,小朋友。”

林深从柜子里翻出盒皱巴巴的布洛芬,看了看日期,还好没过期,大年三十的晚上药店肯定都关门了,他家离医院也远,买退烧药很不方便。

周屿躺在床上发抖,他知道自己在发烧,却感到异常寒冷,他的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床边不停拱被子,邀请他起来玩,周屿烧的浑身没力气,有气无力地拍了下黛比的狗头:“滚。”

他觉得自己又像回到了小时候,老旧的宅子里,家庭医生的针冷而尖锐,高烧的身体仿佛不再受自己控制,又困又重,就要沉沉睡去…只是这次,再没有温柔的母亲陪伴在身边。

一双手抚上他的脸,不是母亲,是林深。

“三十九度,把药吃了,睡一会吧。”

他张开嘴,一粒药丸被放在舌上,接着是一口水渡进来,他艰难地吞咽下那粒小小的胶囊,生怕吞慢了会尝到里面苦涩的药粉。

林深替他掖了掖被角,然后起身把狗赶出去。

“你去哪?”他突然很紧张,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我哪也不去。”林深道:“我在这陪你。”

他睡了两个小时,林深松了口气,烧退了。

周屿只露出个红扑扑的脸,看起来精神好了些,跟他撒娇:“我是不是好了?”,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了,林深替他擦了擦汗:“烧退了,但是你不能起来,还要观察。”

“老师,你跟我说说话吧。”

“好。你先把水喝了。”

他浅浅地喝了一口,垂下眸:“你记不记得…我姐夫?”

林深有些诧异,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个,“怎么了?”

“外面都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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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是姐姐杀了他,然后畏罪潜逃。”

“你都说了是传言。”林深想了一下,道:“最不希望你姐夫死的就是周芸了。”

“他是自杀,监控里他翻越栏杆,头朝下,摔死在一楼。”周屿闭上眼,吐出一口气。

林深皱起眉,他一直以为周芸的丈夫是出了什么意外,没想到是自己结束生命。

“那你姐姐…”

“姐姐也知道。都怪我,我没有照顾好她,我以为她只是心情不好…如果我当时多问一句,也许她也不会离开。”

“这不是你的错。”林深苦涩道。

周芸的消失始终是个谜,没有踪迹,没有尸体,就这么消失在茫茫森林。他不知道周芸和她的丈夫之间发生了什么,也无法想象周芸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走进无人区的森林。

至此,周屿在这世上再没有亲人。

“你说姐姐有没有可能只是躲起来了?我不相信她会死,除非看见尸体…我一直在找她,我要找到她。”

周屿的顽固和偏执在这一刻再次展现出来,他越说越激动:“还有我爸妈,这么大一架飞机怎么会凭空消失呢?他们一定发生了什么,也许他们没有死,我要找到他们!老师,你说对不对!”

林深不语,俯下身吻了吻他的额头。

周屿看起来迷茫又无措,口里喃喃自语:“都没有了,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了,老师,只有你了…”突然又道:“我想回去。”

“去哪?”

“老宅子,我上次给你说的那个,老师,带我回去吧。”

林深有些诧异:“现在?”

周屿哀求的神态像极了呜咽的病狗,“我现在就要去,带我走,老师。”

林深望了望窗外,暖黄的路灯下雪花纷纷,完全没有要停的样子。

这一会的功夫周屿已经坐了起来,挣扎着要下床,林深知道他疯起来是拦不住的,便把他按回床上,道:“你躺着,我去收拾东西。”

草草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带上两条狗,他们就匆匆上路了。

这个点马路上几乎没有车辆,人们都待在家,聚在一起准备过年,本来他和周屿也是准备两个人平平淡淡过年的,没想到周屿突然生病,又突发奇想闹着要回老家。车里非常安静,两条狗已经睡了,周屿好像又开始发烧,身体在微微颤抖,他蜷缩在狭小的座位上,撑着脸,一言不发。

林深摸了摸他的头:“困了就睡,睡醒就到了。”

万家灯火在窗外飞速流逝,迎面而来的,只有孤寂的雪。

持续的低烧,周屿睡得并不安稳,他紧闭双眼,眉头紧皱,说着梦话,又突然惊醒:“几点了?”

“十一点。”

林深替他擦去额头的汗,“快到了。”

半夜的时候,他们终于穿过大雪,抵达了别墅。这栋上了年纪的老房子像一个久经风霜的老人,等待着主人的归来,它大门前的一盏路灯已经坏了,剩下另一盏在风雪中指引方向。

林深脱下自己的长围巾,把周屿的头和脸裹起来,搂着他往门口走,狗冻得瑟瑟发抖,不愿意下车,这两条狗只听周屿的话,林深死死攥着绳,连哄带骂,废了老大劲才把一人两狗弄进屋。

好在这房子里什么都有,他把周屿安置在沙发上,开了空调,又找来电水壶烧水。

周屿攥着他的衣角,不让他走。周屿吃了药,烧退了一点,絮絮叨叨地跟他说了些话,大多是以前的事,讲他们还没结婚的时候,还说起了周芸,他说他梦见了周芸变成一棵树,说到最后哭了起来,林深安抚着他,又折腾了好一阵才让他重新睡着。

林深望着爱人的脸,他曾爱过的少年,他沉睡的样子像一个赤诚的孩子。

客厅的东面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正对着庭院,因为太冷,玻璃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站近了能看到院子之外,更遥远的地方,是连亘的大山。如果山里下雨的话,在这里观雨,会非常惬意。林深走动的时候,上了年头的木地板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这种老房子即使有专人定期维护,也会因为长期无人居住而慢慢衰败。

地上七零八落的散落着易拉罐和烟头,应该是周屿的杰作。

林深开了门廊上的灯,推开窄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种了很多盆栽,长年无人修剪,大多都长得很随意,又是冬季,枯枝伸得到处都是,林深不得不折断一部分才能前行。

雪已经停了,积雪很厚,林深走得颇为艰难,他离身后温暖的灯光越来越远,终于挪到院子的边缘。由于缺乏修缮,这里一侧的院墙已经倒下,他跨过砖块和杂草,望见——深邃的天穹下,连绵的雪地没有尽头,料峭的寒风从对面的山谷吹来,呜呜不止,如泣如诉。

林深无言地望着这片天地,望着远处同样沉默的山脉,他既不感到寒冷,也并没有忏悔。

快到12点,远处的城镇上隐约传来爆竹声,旧年即将过去,新的一年在无数家庭的欢声笑语中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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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和周屿度过的第七个年头。七年,可以改变的东西太多了,他曾经以为他和周屿之间会永远坦诚相爱,现在想来,有些惆怅。

待了一小会,天空又开始飘起小雪。

林深仰起头,去看那黑夜中飞扬的雪,细雪落在脸和肩上,很快就化了,几乎没有感觉。

他心中无悲无喜,如同这片天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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