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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下午三点的阳光穿透花房的玻璃苍穹顶,倾洒在各色鲜花簇拥着的一个小喷泉上,水光晶莹潋滟,仿若听见水流轻柔的呓语。
一把竹藤躺椅在阳光下“吱呀吱呀”地微微摇晃,墨绿色的丝绸睡衣里包裹着一副身姿曼妙的躯体,一双凝白如脂的玉足有些可爱的翘在外头,两相交叠在一起。
等到花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季清呈才从浅眠的状态里清醒过来。
睁眼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春意盎然的景象,说来还真有一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一个身形瘦小但是长相甜美的男孩朝季清呈笑出了一对小梨涡,将手里的剧本递给了季清呈。
“呈哥,我打扰你了?我来给你送剧本的。”
“没事,天气太舒服,睡着了。”季清呈拿开摊在自己胸口的书本合上,转而接过男孩手里厚厚的剧本,“又是沈知意让你来的?”
叫易寻的男孩红着脸点头:“嗯……这个剧本沈总真的觉得质量还可以的。”
作为一个失败的情人而被金主扫地出门的第三年,季清呈也在娱乐圈有了安身立命的一席之地。
可以接自己喜欢的角色,自由安排自己的休息时间。
遥想刚被陆明轩放弃的那会儿,阻挡魑魅魍魉的结界骤然消解,娱乐圈的物欲横流与勾心头角像一副诡谲的画卷彻底被摊开在季清呈的面前,不怀好意地露出它光鲜亮丽之下隐藏着的那把锋利的匕首。
几乎是在陆明轩和他解除包养关系的前后脚,馨艺娱乐的总经理就把季清呈叫到了办公室。
殷勤而又客套的一番慰问之后,中年男人的手直接撩开了季清呈衬衫的下摆,钻进裤子,覆在那两个柔软可爱的臀尖上揉捏起来。
略微发福的男人用鼓起的大肚腩将季清呈清瘦的身体牢牢挤压在书柜与自己身体之间,暧昧地摩挲着他的下巴:“清呈啊,你其实还是很有前途的,陆家小少爷不珍惜你,我可是心疼得紧。怎么样,以后你跟我吧?我保准捧红你。”
回应他的是季清呈猛然扇到总经理脸上的一巴掌。
随后,季清呈几乎毫无意外地被整个娱乐圈封杀了。即使季清呈初露头角分明还有更大的市场,也没有任何一家娱乐公司敢在这个风口浪尖上用他。
也许那些觊觎他身体的人会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季清呈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自降身价、失魂落魄地逃回来向他们摇尾乞怜,但他们或许都没有意识到,娱乐圈对于季清呈而言确确实实没有太值得留恋的东西。
别人想要追求的名利双收、光芒万丈,确实不比季清呈渴望已久的清白和自由更加重要。
他既然已经摆脱了陆明轩,就不可能再向别的什么人低头。
但偏偏就是在季清呈这么一个看似只能“黯然退场,隐姓埋名”的结局里,有人愿做那个破局者。
星途娱乐的沈知意沈总,一意孤行签下了季清呈。
季清呈并不记得他和眼前这人其实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斩钉截铁不留余地地说了一句话:“如果你是需要一只关在笼子里乖乖给你唱歌的金丝雀,那你找错人了。”
然而沈知意时隔多月却依旧记得他第一眼在医院见到遍体鳞伤的季清呈时那种一样澄澈无害又倔强着防备的眼神。
他近乎是有些痴迷,但又同样坚定地说:“真正爱鸟的人会不惜为它买下这个世界上最茂密的森林,只为它可以尽情高歌。”
都说人生其实就是一场豪赌,季清呈看着沈知意,居然鬼使神差地再次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另外一个陌生人。
现在回想起来,可能是当时确诊的抑郁症让季清呈的行为有点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想从沈知意身上等来一根最后能压垮自己的稻草,然后顺理成章地去死。
“呈哥,季老师!这个剧本你真的不考虑吗?都市言情轻喜剧,现在不是很吃香嘛?你看看……高冷学长,不是挺适合你的嘛。”易寻做好了一个明星助理的本分,开始一个劲地给季清呈吹耳旁风。
季清呈却固执地把剧本丢回去:“我不要……都快奔三的人了,还演什么学长呐,尴不尴尬。”
年近三十了,说得不好听点,人这一辈子的三分之一就这样蹉跎过去了。
小时候练舞,季清呈吃透了起早贪黑的苦,好不容易等长大,又在陆明轩那里受了太多忍辱负重的苦。
这几年跌宕起伏,过得竟然让人觉得已经把人生所有的喜怒哀乐全走了一遍。
劫后余生的每一天,季清呈都想当成最后一天,非要事事顺心才好。
或许季清呈沈知意的那句保障当成免死金牌用,自从季清呈进了星途之后,为人处世居然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跋扈。
就好像高傲的猫冷着脸面对任何妄图撸它的人,喜怒无常地随时预备一爪子呼过去。
季清呈总是在试图激怒沈知意。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证明沈知意的谦谦君子只是徒有其表,沈知意对他做出任何美好的
', ' ')('承诺都只是某种阴险狡诈的怀柔政策。
但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明明应该唯利是图的商人,却并没有强制要求过自己这棵“摇钱树”为他做什么。
哪怕再有潜力的剧本送到季清呈面前,只要季清呈说不演,沈知意也只是笑着说:“听你的。”
后来等季清呈挑了自己喜欢的剧本,出演了几部电视剧,得了一个最佳新人奖,自以为已经还清了沈知意的人情,就开始放飞自我地参加舞林大会一类的舞蹈竞技类节目,后来还干脆常驻成了选秀节目的舞蹈顾问,倒是如愿以偿把之前荒废掉的中国舞重新捡了回来,心情反而前所未有的愉快起来,不知不觉间实现了对安眠药的脱敏治疗。
再后来,季清呈用自己的通告费还有陆明轩给的嫖资在依山傍水的风景区外买了一栋别墅,和方兰蕙经营起了一家古典风情的民宿。
只要没通告,季清呈一准自己窝在民宿里晒太阳,几天都用不着出不了门。
虽然正当三十而立的好年纪,却已经有点激流勇退的势头,活成了颐养天年的闲适。
对此不少人说沈知意做了一场亏本买卖,明明冒着大风险挖来了一棵摇钱树,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人养废了。
这么大一个美人摆在公司里独自美丽得像个一无是处的花瓶。
身为季清呈顶头boss兼经纪人的沈知意对此莞尔一笑,不置可否。
小艺人季清呈由此更是有资本对公司里那些人的冷嘲热讽爱搭不理。
但有句话说的好,但凡是你的东西,别人用偷用抢都得不来。
有些人机关算尽想要大红大紫,最后却落得身败名裂;有些人无心插柳,反倒绿柳柳成荫,其实是有自己的大机缘。
把自己混成了娱乐圈边缘人的季清呈不争不抢、洁身自好,在当下泥石流一样浑浊的娱乐圈里居然成为了路人缘极好的人物。
虽然季清呈在大众面前营业得不多,粉丝们却依旧津津有味地将季清呈塑造的角色翻来覆去进行二创,简直快把季清呈捧成了同人圈里的新一代顶流。
过去季清呈的透明状态在大资本家的眼里连皮毛也算不上,如今嗅到一点走红的味道,馨艺那边就有人坐不住了。
但空降微博热搜的黑料在几分钟之内销声匿迹以后,这场舆论的恶战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以陆家为首的贵圈不是好惹的,沈知意背后倚仗的家族也不是吃素的。
人呐,总是欺软怕硬。
易寻望着重新倒回躺椅上的季清呈,突然就想到今天中午在公司茶水间里听到的传闻,嘴里的话脱口而出:“呈哥,你这每次不管不顾全由着自己性子来,沈总居然一句话都没有……别说别人了,我都怀疑沈总是不是对你有意思了。”
季清呈身体僵了僵,没理会易寻。
他自顾自地背对易寻侧过身去,缩在藤椅上伸腿蹬了一下地面,就在男孩面前像个不倒翁一样前后摇晃起来,像只大懒猫。
“随他去。”
虽然满不在乎的语气,但嘴角终归还是微微上扬了的。
人多少是有点摆脱不掉的劣根性的,欺软怕硬就是其中之一。哪怕季清呈也不能幸免。
从前他面对陆明轩,即使再多过分要求也是能忍气吞声。但现在面对眼前这个有求必应的沈知意,季清呈不知道哪来的资本一次次作死着去试探他的底线。
大概他也没有意识到,人只有对亲近的人才会不由自主地嚣张跋扈。
对方身上的安全感是季清呈所有任性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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