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铁门后,他几乎忘记了他的嗅觉灾难,甚至忘记了他的嗅觉。因为他的视觉更灾难。还有听觉。
先说听觉。还记得之前那个慕尼黑大型啤酒吧那个联想吧。那种震耳欲聋的人声嘈杂。是的,人的声音的嘈杂,发自这一群小动物。
可是,现在几乎听不到声音。也不是完全没有,有的就是一种呻bp吟。一种类似人的呻bp吟。
再就是视觉了。这里的地面几乎踏不进去,到处都是污秽,被这些小动物踩踏得一团乱一团糟的污秽,里面应该主要是他们的排泄物,或者还有它们的呕吐物,还有发霉的饲料。
而它们,这些之前创造了世纪奇迹的小动物们,这些在行动上和语言上已经非常接近并且一步步继续接近着人类的小动物们,它们都缩在角落里,墙的角落,食品槽的角落,铁栏杆的角落。
它们都在那里缩着。真的是缩着。好像刚刚经历了世界末日那样,或者好像正处于世界末日的最后阶段,最后的日子。
也许几千万年前,那些恐龙和猛犸像和有脚会行走的鲸们的最后的日子就是这样的。
它们都在末日的恐惧中缩着,尽可能把自己往小里、往角落里、往边缘里缩。有不少,波历看见了,有不少还在发抖。那种好像是人类才有的发抖。
在回到实验室、进入实验室、重新回归到早晨的阳光下之前,他们都没有敢说话。波历不敢,盎格鲁也不敢。
走到窗前,萨克逊从波历拿来的托盘里拿起一杯咖啡,一口喝干了。
然后他说:坐吧。
然后他说:我犯罪了!我对全世界犯罪了!
他的声音并不响,但在波历的感觉里,这声音不是从他萨克逊的喉咙里或者身体里发出来的,好像是一种外来的宣告,或者说宣判。
波历仍然没敢提出问题。盎格鲁也没有开口。
萨克逊说:我曾经兴奋过。我那卑鄙的兴奋啊。我还曾经认为自己是一个科学家,像大家说的一个生命科学家。是的,你们看到过,小动物们忽然向人类靠近了,他们的智力爆发了,可以说,如果从自然发展上看,他们一下子越过了几个“纪”。可是,就在几天前,准确地说,在4月底,整个情况忽然就逆变了。全体小动物忽然就开始往傻里变了,它们不但很快就不会再直立,也很快就失去了说人话的能力,而且变得比之前更傻,一天比一天傻,它们开始听不懂我的召唤,见到我就躲开,见到饲料不是一拥而上,就是一个都不往前拥,然后遍地胡乱排泄,胡乱涂抹。
他拿起托盘里剩下的那杯咖啡,一饮而尽。
波历看到,由于喝得太猛,或者嘴没有跟上,咖啡褐色地从萨克逊的嘴角流下,与此同时,在那上方,眼泪白色地从他的眼角流下。他拿起托盘里的一张餐巾纸,只擦了一下眼角下方。
萨克逊说:罗比!我可怜的罗比!
波历终于开口了:罗比怎么了?
萨克逊说:罗比也变傻了。这是最让我痛苦的。他不仅不再会说其它语言,连英语也几乎不会说了,而且他好像听不懂我说的许多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