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忐忑时,那温润郎君悠然而至,走向吓得浑身发颤的阿姒:“夫人为何如此害怕,是江某伺候不周了?”
笑虽温雅,语气却叫人一个哆嗦,犹如遇到毒蛇。阿姒躲到郑五身后,颤声:“爹救我,他又要打我……”
郑五暗自庆幸自己适才说话时刻意穆棱两可,只说阿姒同云娘说了她是他捡来的,却未说此话真假,忙转了口风道:“孩子,我同云娘说的话不止是为了让她放轻戒心,更因我的确不是你亲爹。当初我女儿刚没,我悲痛万分时捡到了你,见你失忆,索性当女儿养着。”
阿姒不敢置信,还想说什么,却被晏书珩扯回,噙着戏谑的笑强行带离房中:“夫人,跟为夫回去吧。”
郑五惶恐地看着阿姒被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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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晏书珩去而复返,冷冷看着他,眼底笑意彻底散去。
青年慢条斯理坐下:“是谁让你把她安排到我身边的,你又是于何时、何处捡到她?如有隐瞒,你知晓后果。”
郑五哪敢隐瞒?一五一十道来:“八个月前,我奉城主之命去颍川寻访奇药,正逢颍川世族南迁,小的苦于历城城主残暴,便想去看看那些世族可缺郎中。正巧遇到一个衣着华贵的婢女,她塞给我好些银子,让我去那边山崖看看可有一个白衣女郎,还说若是人还活着,就让我藏起来,这些银子足够我把那女郎带回去当女儿养着,若是死了便算了。
“我便去了,果真见悬崖上有个女郎,彼时她奄奄一息,当是坠下时衣衫被树枝挂住了才没死。在她边上还有位黄衣女郎,但那婢女只让我救白衣服的,我便只救了她。她昏迷醒来一见到我便唤爹爹,我索性将错就错……”
晏书珩长指轻点着座椅扶手:“关于她的事,可还有别的?譬如她是何身份,可曾记起过往零星片段。”
郑五道:“她只记得自己有个爹爹,其余都忘得一干二净,对了,有一件无关紧要之事她倒是想起了。”
晏书珩抬眸:“何事?”
“某次她路过一处荷塘,忽称自己曾采莲沿街叫卖过。”
“荷塘……”晏书珩轻抬的指尖停顿在半空,想到当年那个递给他莲蓬的小女郎。眼底柔和了一瞬又很快淡下。
他寒声问:“那个婢女呢?”
郑五摇头:“那一带正乱着,那些人找了几天没看到人就走了,我既拿了银子便遵守承诺把人带了回来。”
其实他看得出来,那个婢子当是打算让那女郎自生自灭,他就算拿了银子救了人后把人抛弃荒野也可以。只是他见那女郎生得貌美,城主又好色,自己此行没寻到奇药,寻个美人回去也可将功补过。后见见这女郎失忆,索性先当女儿养着,将来她得了城主宠爱自己也能沾光。至于后来要献给晏书珩,则是想攀上更高的枝头。和云娘说什么没见家人来寻、罪臣之后,也是怕云娘心软才现编的。
晏书珩又问了一些,直到郑五再也答不出来才罢休。
见他神色稍缓,郑五试探道:“小的斗胆一问,贵人打算如何处置那孩子?”
晏书珩扫来一眼,笑意陡然淡了:“怎么,你想替她求情?”
郑五连道不敢,痛心疾首道:“小的当初将她视如己出,她却叫小的心寒,如今我已与她再无干系!”
晏书珩起身行至剑架前,徐徐抽出其上放着的长剑,长指拂过剑身幽幽叹息:“可惜了,吴城主是怜香惜玉之人,这样的美人,当留在他身边才是。”
郑五颈侧倏尔一凉。
青年笑着将长剑下压,眉目含笑:“我的老丈人,你说呢?”
第38章
秋末天凉, 剑身一片冰冷。
晏书珩眉眼平和。
可郑五却愈发抖如筛糠:“小人当初察觉她是忘恩负义之流,的确曾有过那般念头,后来吴城主以为您是看了上她,要把她献给您, 要是您觉得她该待在吴城主身边, 小的现在就可将人带回历城, 并嘱咐城主好生疼爱!”
晏书珩慢慢收回压在他颈侧的剑:“主意不错, 不过你是否忘了,在下姓江, 是那与她私奔的剑客。”
郑五冷汗不断, 这晏书珩竟是要以阿姒心上人之名将她送给权贵。
这是何等阴毒的法子!
他连声应下, 见晏书珩态度和缓,不免生出希冀:“只是如今小的身无分文,怕要许久才能抵达历城,且当初我受她牵连误了城主的事, 怕被怪罪才私自出逃,城主恐不会原谅小人。”
晏书珩和颜悦色道:“我会给你盘缠并给吴城主去信, 让他看在我面上不得为难并给你派个好差事,如何?”
郑五狂喜:“承蒙长公子赏识!小的必把人送给城主!”
晏书珩回他个温煦的笑:“既如此便上路吧,岳丈大人。”
郑五正被喜悦冲昏脑袋, 还未来得及细思他此话何意。
笑忽而凝在嘴角。
心口急剧锐痛,他扑通跪地,那青年长身玉立,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依旧蕴着温文尔雅的笑, 握着剑柄的手徐徐使力。
郑五仓惶后退。
晏书珩亦朝前迈了一步。
他像耐心的狼,慢慢把猎物逼到悬崖边上, 直至郑五退无可退。
剧痛使郑五意识涣散,他满是不解,青年宛若有读心之术,对他微微一笑,耐心替他解惑。
“你明知她无依无靠,又因失忆把你当至亲依赖,却仗着她的信任要将她送给权贵,此为第一宗罪。”
剑尖缓缓朝前没入一寸。
青年眉眼和煦不变。
“今日因见她得我宠爱,便想趁她不知真相,欲继续蒙骗她以攀附名利,此为第二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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