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进村的路难走。摇摇晃晃的大巴车座椅是廉价皮革味,身边的男人在抽烟,烟雾盘旋着向上飞,遮住宋棠生的脸。
宋棠生拽紧衣服,试图保护自己价值不菲的衣服。皮革味混着烟味,颠簸整整两个小时,宋棠生胃里的胃酸不停翻涌,男人看出他要吐了,在车顶拽下一只塑料袋,撑开后,用宋棠生听不懂的口音说:“吐这里。”
宋棠生摇摇头,紧紧地抿住唇瓣。能忍,还能忍。
六月尾,村里小路边郁郁葱葱,树木华茂的枝叶舒展开来,触目所及尽是绿色。宋棠生长舒一口气,还好……起码市里的绿化带没这种感觉。
然而与之相伴的,是村里被雨雪蛀蚀的水泥路。难走,费脚。村里派人开车来接宋棠生,私家车皮革味就更冲了,路面颠簸,五脏六腑移位,精神也浑浑噩噩。
宋棠生今年十九岁,大学里有支教名额,宋棠生便来了。总而言之,他的人生十分枯燥,是标准的不受父母重视的富二代,不缺钱但很缺爱,又或者,他更缺的是存在感。
也许支教能让他觉得自己在做有意义的事,而不是在club和赛车场里浪费时间。
乡村小学被一座黄色的围墙包围,上面用蓝色油漆刷着方方正正的大字报,帮助教育均衡发展……之类之类。宋棠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在世界的边角,原来还存在着这样的地方。
他进校时正好是上午九点半,孩子们在做早操。宋棠生站在烈阳下,用手遮住眼睛,去瞧他们的脸。
广播体操声和自己小时候差不多,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这里和外面的世界,大概也是这样的距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突然,有几个人出现在视线里,一声怒吼,吸引了宋棠生的注意力。
“你注意点啊!”
女人站在男人面前,他们脚下散落着几十本作业题集。
男人低着眼睛,不敢反驳的样子。
“捡起来,快点,等下上课要用。”女人说。
男人便听话地弯腰将它们一本本拾起堆好,抱稳了,跟着她离开。
宋棠生奇怪地问:“我以后也会被这么吼吗。”
毕竟男人看上去十分年轻,很像他不认识的某个学长。
主任吴平安是个中间男人,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难堪,将宋棠生拉去一边,低声说:“刚才是特殊情况。”
“我没有觉得很特殊,”宋棠生说:“他不会是我们的学长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吴平安连忙解释:“不是,不是。他就是个帮工,平时扫扫操场什么的。”
因为这句话,宋棠生眉梢微妙地皱起来。最下层的仍然要创造出比自己更低下的人压迫,是这样吗?这太不符合他的想象。
吴平安接着说:“走吧小宋,我带你去宿舍。”
他们学校的支教团统共五个人,四人一寝室,宋棠生在这边耽搁了,正巧被排除在外,吴平安就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寝室,“我家离得近,平时没课我不在学校住,你先住这吧。哦对了,柜子里有耳塞,你晚上,晚上戴着点。”
宋棠生点头。
初来乍到的一天,宋棠生去熟悉了他们要带的五年一班小学生,借了几本教材带回宿舍读。他出生在教育最发达的地方,惊讶地发现教材里好多东西他小学时没有。不过大体不差多少。
宋棠生是数学系的,高考语文烂得要命,数学考了140+,属于严重偏科。他主动提出带孩子们做数学小游戏,还得思考怎么由浅入深。
宋棠生不会教人。
他没有耐心,跟朋友也是说翻脸就翻脸,不管做什么,他都很有可能上一秒笑嘻嘻,下一秒动手打人。
在此之前,他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来支教这一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躺在崭新的被褥上发呆,宿舍里灯光很暗,信号也不好,玩手机卡得要死。他在想,今晚吃的大锅菜真是难吃,可这显然也点不到外卖,那还是忍忍好了,反正只支教三周。
宋棠生迷迷糊糊正要入睡,忽然听见隔壁宿舍一声嘶哑的尖叫。
恍惚了一下,那阵尖叫变成了捶墙声、砸东西声,吓得他扯紧被子,以为闹鬼了。怪不得吴主任要给他耳塞,每天这样谁受得了。
宋棠生去找吴平安要求换宿舍。
吴平安面露难色:“不是不给你换,小宋,你先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