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畜牲！」
这是成善踏进灵堂听见的第一句话。
今日是连成柏的大殓，俗语说「生荣Si哀」，但就像他们在远远便听见看见的，布置成灵堂的厅堂不闻哭声，不闻哀乐，反而充满争执推撞，连串怒骂不息。
「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畜牲！」连夫人孔婉婉发出尖锐的叫声，保养得宜的脸孔失去了浓妆点缀，在素衣下显得衰老憔悴，瘦得见骨的颈项在激动下紧绷得青筋暴现，举起的手指颤颤抖抖。
站在下首的方老板反驳。「连夫人，我们就是看在老庄主份上，才给你们几日时间，老庄主既已大殓，今日不能再拖！非得说个明白！」
成善留意到他身边除了之前见过的宝成号贾掌柜外，还有一个光头大汉，双颊瘦削，太yAnx高鼓，明显是个练y功的高手。
「多讲无益，一：是真金白银拿出来，二：是交出抵押！」说话铿锵，字字好像金石交击，刺耳yu聋。
「那是铁拳帮的帮主岳老三，是少林的俗家弟子，外家高手。」
纪常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顺着几个江湖人士为他悄声解说。「他右手边的是副帮主薛通天，站在他们後面，留着山羊须子的老头是胡家庄的胡不归和胡夫人，专作宵小之事……那里坐的六、七个人，衣着光鲜的是丐帮弟子。」
成善瞪大了眼，回头向他看过去。
那些穿着丝绸衣服的是丐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小师叔仔细看，他们的衣服上不起眼的地方应该都有补丁，是丐帮中的净衣一派，领头那个着绿长衫的是徐达，我与他在武林大会见过，他是上一代丐帮帮主的挂名弟子，丐帮长老，辈份不低。」
纪常静环顾一圈，视线忽然凝顿下来，成善听他低声说。「不得了，那几个看打扮应该是金钱帮的……中间那个穿红衣的是金钱帮帮主之子，视钱如命钱带金。」
他指的是坐在右边第二排，将手肘托在圈椅椅柄上，用指尖不住旋转着一枚带孔金钱的红衣青年，他的神情冷淡，长相清秀但并不起眼，就是那种在街上遇见，转眼就会忘记的普通年轻人。
纪常静附在成善耳边，低声道。「江湖上的赌档、g栏院，大半都是由金钱帮经营的，他娘亲多宝夫人管事，长袖善舞日进斗金，他阿爹钱滚滚擅使铜钱镖，在百晓生武器榜中排行第九。」
钱、金、宝、还要带多和滚滚来！这一家人也够俗气了。
成善终於忍峻不及，噗的笑了出声。
「厉害，但也不用和他打，给点银两就行了。」
他明明说得轻细，和蚊呐差不多，那个钱带金却忽然一把握住金钱，脸一抬，向他看过来。
那双细长的丹凤眼S出两道冷锐光芒，成善反SX向後缩，把纪常静推出去挡住。
「？」纪常静还未反应过来，灵堂里争吵的一众也都察觉到有外人来了，纷纷将目光投过来，还是宋道炁一脸镇定地踏出两步。
「武当宋道炁，见过各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哎呀！连宋少侠，纪少侠也过来了！」本来萎靡的孔婉婉JiNg神一振，高声欢呼起来。「霍少侠和徐少侠大家都见过了，这位是武当的宋少侠，武当宋三侠的亲儿子，右手边那位纪少侠，是秋常，秋五侠的高徒！」
纪常静只得抱拳作揖。「武当纪常静！客气了！」
武当是江湖的泰山北斗，五侠响誉江湖几十年，盛名不衰，新五杰近年在江湖行走，同样声名鹊起，神兵山庄一下子就迎来其中四个，所带来的震撼可想而知。
一时间所有注意力都落在他们身上，在各怀鬼胎的视线中，两人在堂倌的引领下偕成善上香，一早和徐安镇进来但出不去的霍卫真放下茶杯站起来，对他们努努嘴。
明显在问：你们进来g甚麽？
宋道炁将眼角歪向左手边的成善，好像在说：问他！
装作看不见他们师兄弟交流的成善木着脸在霍卫真让出的位子坐下，宋道炁等垂手立在一边。
周遭的空气瞬间静寂，成善茫然抬头，见到一双双眼睛都在明目张胆地打量他。
「敢问这位小兄弟是……？」
「……」武当四子俱不答话，倒是坐在上首，一直作闭目养神状的孔凤衣至此睁开眼皮，在双鱼抹额下的老眼S出与年龄毫不相称的JiNg锐锋利。
「一代天才高手，武当内定的掌教独孤无求十八年来消声匿迹，这位成善少侠，就是独孤无求的高足！你们瞧他手上的铁桦木指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独孤无求？」
「无为道人的师弟？上上上代武当掌教独孤真人的儿子？」
「那个赤手空拳挑战天下第一剑的天才？」
「据说他手上的铁桦木指环用的是天下第一奇木，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除天山外，只有武当山上有一棵！」
一道道目光同时落在作成善的右手上面，戴在指上的木指环顷刻间烫热得好像烧红的铁圈。
他不自在地攥起手指，双手捏成拳头。
纪常静横跨一步，与徐安镇一起挡在成善面前，霍卫真笑着摆摆袖子，对四下作个揖。
「这位确实是我独孤师叔祖的入室弟子，我的小师叔成善，小师叔年纪尚轻，未在江湖行走，便不向大家介绍……」
「霍少侠过谦了！」孔凤衣竟是不让他说下去，一板一眼道。「成少侠与我家老爷是忘年之交，在我们神兵山庄两年，先後救过我孙儿几次，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霍卫真不急不忙地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今日连老庄主已逝，旧事便不必再提。」
孔凤衣扯一扯嘴角，皮笑r0U不笑地说。「成少侠到今日还支着庄上的月银，穿着我们庄上发的衣服。说起来这身衣服似是不合身了……婉娘，记紧将新造的冬衣送两件到成少侠院子里，他冷病了，你担当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孔婉婉连忙应是，明明被斥责，却脸露骄矜得sE。
在场的老江湖都听得出她们将这个武当派的少年师叔与神兵山庄绑缚在一起之意。
堂堂武当五杰的师叔在神兵山庄为奴，霍卫真脸皮再厚一时间也再装出不出笑脸，宋道炁倨傲负手，正要开口说话，一直默不吭声的成善忽然轻哼一声。
「你有银两做冬衣，不如先把庄里下人的饷钱结了吧？为甚麽就是不分轻重？」
武当四子惊讶不已地向成善看去，成善坐在圈椅里，年轻秀丽的眉头皱起，手指尖不耐烦地划个圈，指向瑟缩在门外的下人。
「他们不是都等着你们发句话，支月银过年吗？」
挤在门外偷听的下人纷纷x1了口气，有两个特别机伶便即跪到地上。
「求夫人！老夫人慈悲！」
下人陆陆续续跪在地上，孔凤衣没料到如此发展，怔仲後猛然瞪眼，脸sE阵红阵白。成善不看她，看着地下，缓缓道。「还有，我不是白做的，连老庄主亲口答应过，天后我可以拿走！」
满室哗然，本来在看热闹的人按捺不住了。
被方老板请来追债的铁拳帮帮主岳老三冷冷道。「成少侠说连老庄主答应将神兵天后给你，可有证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答应了，就是答应了。」成善疑惑地蹙眉，侧一侧脖子，眼睛看着他，反问。「你要甚麽证据？」
他年纪轻，虽说是武当派的师叔辈，却名不见经传，旁人自然都不把他放在眼内，岳老三当即嘿咻的一声。
「那就是无凭无据了！」
那个被纪常静介绍为专做宵小之事的胡老头接口说。「那我也说老庄主答应把天后送我了！」
猛地挑起下巴，成善眼神遛转到他身上。
「甚麽时候答应你的？」
胡老头捋着下巴的山羊胡子没有说话，他的妻子胡夫人回道。「不就是前两天我们在床上，他托梦说的。」一边说，一边吃吃娇笑。
胡老头连连点头。「对！对！就是我们快活的时候！得一娇妻，又有神兵，真是快活胜过神仙！」
宋道炁眼神倏冷，右手套进了鹤氅的袖子里。
「贤伉俪说话最好放尊重点。」
胡老头夫妻一时忘形，只道成善年少可欺，竟没有把武当四子放在眼内，见宋道炁脸sE一沉，只得讪笑两下。「老庄主是答应过的，只是我夫妻一时没想起是甚麽时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成善定眼看着胡老头一会儿，说。「你在耍我！」
他语气那麽认真而肯定，倒叫大家无语了，纪常静偷偷走近他一步，歪下身子，悄声道。「小师叔，不如……」
他未说完，成善便提起一根手指，先让他闭嘴，接着环视灵堂上的人。
「如果你们是为天后而来，不必！那是我的了！」
少年朗朗之声，如惊雷掷地，响彻堂上。
「武当派也未免太霸道了吧！」
「名门正派，岂容弟子如此嚣张？」
「连成块曾慨叹聚九洲之铁，也再造不出如此神兵，谁不知神兵山庄四大神兵，以天后最鬼神莫测，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子敢明目张胆霸占神兵？」
「独孤无求的弟子又怎样？独孤无求几十年没露过脸，说不定早Si了，有本事叫他出来！和我交手！我……」
成善一直听着，忽然点点头，用力道。「好！」
依然是掷地有声，众人都不知这个「好」字是何意，都停下来看着他，眼神半是不解，半是好奇，更多像是看一个傻子似的。成善宛若未觉，对靠得最近的纪常静说。「去後院请我师父来！告诉他，有人说几十年没见过他，怀疑他Si了，要和他交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抬起手，手指在半空缓缓划了半个空，最後指住铁拳帮副帮主薛通天。
「就是他！」
纪常静瞪大眼睛看着成善，一脸又惊又讶。「小师叔？你当真的吗？」
「为甚麽不当真？」成善反问，连眼神都透着不解。「是他自己求着和我师父交手的。」」纪常静倒cH0U一口凉气，扭过脖子看向薛通天的眼神都不同了。
像在说：哗！看不出好大的胆子！
万众瞩目下薛通天额上滴下一串冷汗。
「我……我没说……」
「说了。」
「……没说……」
「说了！」
「没……不是那个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每否认一次，成善便更用力肯定一次。
「说了！」重重点下下巴，为他盖棺定论。「你就是说了！」
他年纪轻，脸皮nEnG，五官又长得出奇地俊秀，虽然穿着下人的衣饰，头发随便束着，但坐在那里，便自自然然流露出一GU贵气，像是那家来的不懂事的小公子似的，难免给人可欺可侮的错觉。
谁能料到不懂事的确是不懂事了，但竟如此固执古怪，又不通情理。
不过与他争辩了几句，薛通天奇貌不扬的脸孔已经血sE尽失。
这也难怪，独孤无求是甚麽人？武当太掌门唯一的师弟，武当五侠的师叔，这就够了！
叫他出来挑战？那和向武当叫嚣，向武当五侠挑战有何分别？先不提他在武林中已经消失多久，天才的名头，过往的战积有多少弄虚作假的成份，武当确确凿凿是武林的泰山北斗，
武当五侠也的的确确是众所周知的英雄豪侠，武功高强，在江湖地位崇高。
成善一口咬定薛通天要挑战独孤无求，这是何等胆大妄为，不自量力的举动，不单止薛通天脸sE刷白，连带铁拳帮的帮主岳老三还有身边的一众手下，一时间亦难堪不已。
「小子别胡说八道！」岳老三动一动嘴皮，还是忍不住问。「独孤无求真的在这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睬也不睬他，成善迳自斜起眼角向着纪常静。「你还不去？」
纪常静用手掌挡着嘴巴，悄声反问。「小师叔，我怎麽敢？」
一边扭拧着不肯离去，一边对霍卫真投以求敢的眼sE，霍卫真按住发痛的额角，踏步站出来。
「的确！我独孤师叔祖现在也身处神兵山庄。」风度翩翩地环顾作揖一番，神态风流潇洒，但大部份人都明显被他揭露的事实所惊，顾不得其他。
「若……这位薛副帮主想找我独孤师叔祖」霍卫真沉Y一下，露出为难之sE。「……只怕先得见过我宋三叔了。对！他也在！」
这次就连堂上的孔凤衣也脸sE一凛，独孤无求与宋纪前来并未惊动任何人，就连神兵山庄上下，也以为武当派来的只是武当新五杰。武当新五杰近年风头正盛，但无论江湖地位与声望，与老一辈的高手，始终有一段距离，而武当五侠就不一样了……
众人都瞧见，霍卫真一提起宋纪也在山庄内，薛通天的样子刹那间垮了下去，斗大的冷汗挂在额角。
「随风剑」宋纪，武当宋三侠多大的来头，就算江湖传言，他为人和善，也岂会是简单易与之辈？铁拳帮一众深深x1了几口气，望着副帮主薛通天，又看向帮主岳老三，一时手足无措。
气氛寂静之际，霍卫真忽然语气一变，多情的薄唇唇角g起，笑容从容开朗。
「不过，大家都不是因为我师叔祖而来吧？连老庄主新丧，武当和大家一样都是客，为吊丧而来，大家何不回归正事？对吧不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铁拳帮帮众自是喜出望外。
「对！霍少侠说得对极了！」
薛通天吁出一口气来，急急咐和。「我是个粗人，不懂得说话，各位武当少侠千万别放在心上，大家以和为贵最好！」
「对！大家今日先谈正事！」铁拳帮帮主岳老三心里一放寛，便立刻反应过来，将旁边的方老板推出来。「方老板，是你说神兵山庄欺人太甚，我们铁拳帮只不过想帮你讨个公道！你说对不对？」
姓方的被他的手掌拍得身子都向前倾两倾，定神後，对着坐在堂上众人说。「神兵山庄拖欠我矿场的银两，有单有据，白纸黑字，无从抵赖！」
孔婉婉抖动嘴唇。「区区几万两……」
「十万两！」方老板差点连话都说不下去了，一口气急吐出来。「方家矿场几十万斤JiNg钢砂，足足十万两银，连夫人，做生意说的是一个「信」字，我信任老庄主，所以由得你们赊帐，你家少爷诸多藉口，拿欠我的帐款吃喝玩乐，但总不能要我们血本无归吧？区区银两连家不放在眼内，那就请你们结帐！姓方的立刻在老庄主灵前叩头认错！」
当真是字字铿锵有声，句句在理，旁边的贾掌柜也加入战线，追讨五万两欠债。
霍卫真乘他们吵得火红火热，凑到成善身边，对准他的耳朵，小声道。「小师叔，一句话先说清楚，没银两！」
成善慢条斯理地扭动脖子看向他，颈骨传来喀喀几声，与他疑惑不解的声音混在一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没甚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