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福克公爵的意外亡故,给所有人心中笼罩一层阴霾。
叶芝与克兰一同来到螺旋式楼梯旁,发现倒在冰冷地面上的萨福克公爵已经停止了呼吸。李·玛蒂尔达夫人脸色苍白,紧紧攥着手帕,像是竭力克制着身体的颤抖,旋即双眼一翻,竟已昏厥过去。
叶芝站得最近,眼疾手快搀扶住公爵夫人。
趁此机会,叶芝引动一丝法力,感知她的灵魂领域,发现她只是初入超凡门槛,生命之树只有一环。
低头看去,公爵夫人眉头紧蹙,睫毛微微颤动,紧抿的唇角显露悲伤,很难说她是伪装出来的。
叶芝有过耳闻,萨福克公爵与他的夫人感情深厚,几乎出席所有场合两人都形影不离,这同样符合她目前的表现。
‘难道是我的怀疑有误,公爵夫人并不知晓内情?’
叶芝不由思忖。
‘如果佩伦看到的那位铁面人,当真是萨福克公爵,那他又为什么要营造公爵暴毙的假象,和血族之间又有什么关联?’
“照顾好公爵夫人。”
克兰看了眼叶芝,旋即看着楼梯旁的尸体,沉声道:
“首先要验明真身,但这非常棘手。”
“为什么?”
“萨福克公爵感染麻风病,这并非同名的寻常疫病,而就连超凡者都会被感染。”克兰皱眉道,“这种疫病源自【瘟疫之主】,传染性极强,稍有接触就可能被感染,轻则肌肉无力,重则毁容、瘫痪、残疾。”
瘟疫之主极为神秘,有人称祂是地狱的恶魔,有人称祂是慈爱的天神。在一百多年前,席卷全中庭大陆的“黑死病”夺走了全大陆约三分之一的性命,这场恐怖的疫病就来自‘瘟疫之主’。
人们对于‘瘟疫之主’闻及色变,却也有感染黑死病的患者转而拥抱与信仰‘瘟疫之主’。
在漫长的疫病终于结束之后,浩浩荡荡的猎巫运动随之兴起,教廷将矛头直指女巫,认为女巫是掀起这场疫病的元凶。
“疫病对我没有效果,你要是需要尸检助手的话,我来帮你。”叶芝道。
克兰惊讶地看向叶芝。
叶芝解释道:“我有青春女神的赐福,能够祛除来自疫病的影响。”
说着,叶芝调用灵魂领域中的青春神性,手中凝聚出一株青翠色的豆蔻花。将这株豆蔻花佩戴在胸前,顿时有股微弱的神性萦绕在身旁,为叶芝提供加护。
克兰恍然,眼中多出一丝敬佩:“青春女神不仅仅擅长艺术,在医术上也有相应权柄,你不愧是祂的神选之人。”
叶芝将昏迷不醒的公爵夫人,交给一旁的女佣。
克兰站得远远的,指挥叶芝检验萨福克公爵的尸体。
揭开铁面具的刹那,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叶芝眉头紧皱,强忍着反胃,打量着面具底下的真容:布满丘疹与斑块的畸形面容,已经肿胀到几乎看不清长相,溃疡里的脓水混着鲜血。
在创造领域之中,有一种叶芝前所未见的,黄绿色的光点,这些光点试图钻进叶芝的灵魂领域,腐蚀他的生命之树,被‘赐福·青翠豆蔻’悉数拦截在外。
“他是萨福克公爵吗?”叶芝扭头问克兰。
“是的,他就是萨福克——”
沉闷粗犷的嗓音响起。
叶芝回望,只见一个铁塔般的壮汉面带伤疤,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疫病’对他根本没有影响,因为这个壮汉的身上竟流淌着高达六环的气息,赫然是国王之手,六环骑士柯林!
柯林冷峻的目光,巡视一眼在场众人,最终定格在叶芝身上,微微颔首。
“初次见面,我是柯林,陛下的御前骑士,得知萨福克公爵发生意外,特此过来一探究竟。”
“柯林骑士,你怎么能确定他就是萨福克?”
面对御前骑士,克兰依旧叼着烟斗,道:“难道你见过他的真容?”
柯林颔首道:“陛下曾命萨福克公爵揭下面具,当时我就在陛下身旁。”
“可仅凭阁下的一面之词,不足以证明他的身份。”克兰看了眼不省人事的公爵夫人,“依我看,还是得由公爵夫人来下判断。”
柯林冷淡地道:“你是在质疑我?”
“不敢,只是最近伦都城中发生多起命案,闹得大家人心惶惶,现在又有一位公爵遭遇不测,凡事都应该谨慎一些才好,您说呢?”克兰含笑道。
柯林看了眼侍女搀扶着的公爵夫人,掌中释放出一道火红的斗气。比起暗红色的猩红斗气,这种赤色中带有金色光辉的赤金斗气,正是六环骑士的象征。
这道斗气竟有着治愈的效果,缓缓进入公爵夫人的体内。
公爵夫人悠悠醒来,目光落在萨福克公爵的脸上,顿时轻呼一声,又有昏迷的迹象。
“夫人,我们想请你看看,这位是否就是萨福克公爵?”叶芝赶忙道。
李·玛蒂尔达眼眶含着泪水,颤抖地道:“是的,他就是萨福克,可是、他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就……”
公爵夫人已经哽咽,掩面啜泣。
“案发的时候,谁是第一个发现的?”克兰问道。
“我……”脸色苍白的女佣不敢抬头,在克兰的追问之下,表示当时萨福克公爵正在走向楼梯,突然停止脚步,然后直挺挺地向后摔倒。
“我当时很奇怪,站在旁边愣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已经听不见公爵的呼吸声了,就赶忙跑了出来……”女佣颤抖道。
“麻风病不会急性发作,这起案件绝非意外,必然是早有预谋。”
克兰又让人将守门人叫来,询问起有无见过可疑的身影。
这是个瘸子,样貌丑陋,斜眼,塌鼻,约四十左右,秃顶,脑袋左右两侧还留着一簇尖尖的红发,看起来有些滑稽。
面对克兰的询问,守门人犹犹豫豫地道:
“当时,各位老爷都在花园里举行晚宴,我、我也偷喝了点葡萄酒,迷糊之间,只见到有個穿着大红长袍的人,偷摸离开了庄园。”
“你还敢喝酒!我发善心,让伱留下,你还敢这么对我和公爵!”
不知为何,公爵夫人突然暴怒,像个大发雷霆的母狮子,歇斯底里地尖叫道:
“来人,把这看门的家伙给我狠狠的抽二十鞭子,然后赶出庄园!”
“夫人,我知错了,我不敢了,夫人!”守门人跪地哀嚎。
“请等一等。”叶芝询问道,“您说的,发善心让他留下,是什么意思?”
公爵夫人胸膛起伏,一双美目剜过叶芝,冷冷地没有做声。
一旁的女佣轻声搭话道:“这个老头子,是上任庄园主的看门人,夫人买下这座庄园之后,大发慈悲让他留下,他倒好,不好好看门,还喝酒误事……”
“够了。”
李·玛蒂尔达冷叱一声,旋即看向克兰,态度软化,眼神微微闪烁。
“不管我的丈夫他究竟是死于意外还是阴谋,我都恳请你找出真相……克兰先生,这关系到我与丈夫,还有我们两个的家族。”
“公爵夫人和公爵没有子嗣吗?”克兰忽然问。
“没有。”
“那请问,公爵的后事由谁来处理呢?”
克兰的言下之意,是想询问公爵的继承者是谁,在没有子嗣的情况下,只有继承者才有资格为萨福克公爵操办后事。
公爵夫人沉默良久,轻叹道:
“他的侄子,应该会到白橡木庄园里来。”
叶芝能理解克兰这么问的用意。
萨福克公爵身亡,谁是最大的受益者呢?当然是他的继承者。
李·玛蒂尔达是无权继承萨福克公爵的任何头衔的,就连能否分到家产都要看这名继承者的眼色,平心而论,她是绝对不愿见到萨福克公爵身亡的那一个。
但现在,木已成舟,李·玛蒂尔达丧失了丈夫,也丧失了身为公爵夫人的地位与名利财富。
叶芝看见,这位风韵犹存的贵妇人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当着众人的面,走到大厅一角的靠背椅上落座,手不断哆嗦着,点燃一根细长烟草,然后吩咐女佣给她倒了一杯威士忌。她像解渴般吸了口烟草,徐徐吐出,又拿起烈酒一饮而尽,眼中仍有挥之不去的悲伤。
悲伤因何而来?是为爱人的离去,还是身份的落差,这点只有她自己清楚。
叶芝忽然发觉,柯林的目光,同样定格在李·玛蒂尔达夫人的身上。
这位巨汉在凝视公爵夫人的时候,眼中竟然有一丝深藏着的柔情。
这两人之间有故事?
萨福克公爵身体残疾,他的娇妻又正值妙龄。
如果柯林是李·玛蒂尔达夫人的入幕之宾,那么他这么快收到消息并赶至白橡木庄园,也就解释得多……
忽然间,叶芝毛骨悚然,一股寒气从脚底蔓延到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