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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日渐强大的婆奴部是出于愤怒和不堪其扰,想给这群到处烧杀抢掠的强盗一点教训,趁着天色刚暗,一大批婆奴人就冲进林中,勇猛的杀进了寨子里。
偷袭一般都会在夜里,这个时间正是所有人都比较松懈的时候,所以婆奴部的突然袭击让寨子里乱成一团。
两个首领气急败坏,一边大骂婆奴部狡猾该死,一边呼喝着众人拼杀,寨子里人嚎犬吠,有如恶鬼出笼。
刚刚还在亭子里吃饭的男孩子们甚至都来不及拿上件称手的武器,只好随手拿起桌上的盆碗猛砸,但哪能敌得过婆奴人的铁棒锋刀呢,很快就倒下一片。
摩伽的弯刀是从不离身的,他似乎真的如凶神降临,在混乱中手起刀落,像砍瓜切菜一般左右搏杀,浑身浴血,仿佛人鬼难挡。
杀戮是早就习惯了的,这些年刀头舔血,每一次举起弯刀都是生死的赌注,他不能输,不想死。
当然,这个寨子里所有的人都不想死,野兽的世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湿热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锈味,寨子里宛然成了修罗场,缺头少腿的尸体到处都是,还活着的也都是血迹斑斑。
婆奴人的确凶煞,但寨子里的却是在荒原中的野兽,求生的本能让濒临绝境的野兽疯狂。
两方都死伤惨重,婆奴人渐渐不敌,掉头奔逃,被杀红了眼的恶兽们追出林子好远。
这次真是元气大伤,二首领清点了一下,死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人,还有好多人都受了大大小小的伤。
大首领气的在木楼上的敞台上来回走,一边摔凳子一边咒骂,早晚一定要去灭了婆奴部,把所有婆奴人都剁成肉泥!
二首领和几个头目吆喝众人清理尸体,收拾寨子。这么多尸体狗肯定吃不下了,只好远远的丢出去烧掉。
地上横七竖八,有的还没死,奄奄一息。但如果是婆奴人,立刻就会被砍烂;如果是寨子里的人,就会被抬起来扔到尸堆里,反正就只剩一口气,也活不长了。
寨子里从来如此,受了伤也得撑着,要是爬不起来就只有死路一条。
摩伽也受了伤,后肩被砍了一刀,其他地方也有深深浅浅的伤痕,但是不算很严重,这种程度的伤从前是常有的。他没处理伤口,顶着一张溅满血污的脸,不声不响的穿梭在忙碌的男孩子中,在寻找罗沙。
婆奴人刚冲进来的时候,他看到罗沙又躲到其他人后面去了,可后来的厮杀太乱了,他没再顾上那个小绵羊。
摩伽找了好一会儿,但是来来往往的人里,始终没看到罗沙。
或许,那个狡猾的小绵羊这次没那么侥幸了。
摩伽绷着煞气慑人的脸,看向如牲畜一样摞在一起的尸堆,迟疑片刻,一步步走了过去。
灯火昏暗,堆叠的尸体血肉模糊,摩伽却一眼就认出了尸堆边上的罗沙。虽然满身满脸都血糊糊的,可那具小身子头上的小卷毛却能看的清清楚楚。
胸口有些说不出的闷,摩伽皱着眉,蹲下去,试探着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罗沙的小卷毛。他一直记得,上次在小溪边,他把额头抵在这头小卷毛上的柔软触感。
小卷毛真的很软,摩伽用指尖拨弄了一下,又一下,这时候他发现罗沙还没死,缓慢的呼吸若有若无。
摩伽用手背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盯着罗沙尚有一丝起伏的胸腹看了看,起身走了。
小绵羊活不成了,他想,得赶快回去处理自己的伤口,否则就会变弱,变弱就会死,像那个小绵羊一样。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但他不想死。
不过没走出去几步,摩伽又停住了。站在原地紧紧的拧了下眉,他转回去,把罗沙从尸堆边抱了起来。
回到竹棚里,摩伽把罗沙放到床上,扯了块湿布,给罗沙擦了擦身上的血污。
罗沙的伤处太多,最重的是右边肋骨下的两道深口子,肚皮几乎被划穿了。
摩伽从床下找出些药草,碾碎了,仔仔细细的给罗沙糊到了伤口上。
这点药草肯定不够用,摩伽一边清理自己的伤口一边想,等天亮他就出去找那种开着白花的小叶草,有一次大首领伤的很重,二首领就是找来的那种药草,他见过。
小床不大,平时摩伽自己躺上去就要占满了,而罗沙再瘦小也不会真的只有小羊羔那么大,没办法,摩伽只好侧着身,把罗沙抱在怀里,勉强算是挤下了两个人。
摩伽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抱着一个人,这很奇妙。怀里的小身子是温软的,裸露的皮肤紧密相贴,那种感觉又来了,酥酥痒痒的,直往心里钻,却说不出的舒服。
情不自禁的,摩伽把罗沙搂紧了些,用下巴颏抵住罗沙头顶的小卷毛,轻轻的蹭了蹭,好一会儿才渐渐睡去。
夜很短,天很快就亮了。
摩伽汗湿着醒过来,怀里的罗沙热的像燃烧的柴,不过他倒是松了口气,至少罗沙还没死掉。
摩伽把罗沙放在床上躺好,拿上弯刀,在蒙蒙微亮的天光中出了
', ' ')('寨子。
小叶草不好找,摩伽走出去好远,途中还经过了一个小部落的地盘,各个群落都是非常保护自己的领地也非常排斥外人的,发现入侵者会非常愤怒。不过摩伽很谨慎,行动也隐秘,悄无声息的就穿了过去。
摩伽一路找一路寻,终于在日落之前找到了小叶草,除此之外,他也摘了一些其他的药草,只要是他认识的,能治疗伤口的,都带回去一些。
奔回寨子的路上,摩伽是悬着心的,但是幸好,他回去的时候,罗沙微弱的气息还没断。
摩伽先把一部分小叶草捣碎,用一条破布把碎叶敷在罗沙的伤口处包好,然后又捣出白花的汁液,滴到罗沙的嘴里。
做完这一切,夜已经深了,寨子里也静下来。
摩伽上了床,把罗沙抱在怀里,又蹭了蹭罗沙头顶的小卷毛。
能做的都做了,不知道有没有用,但他不想小绵羊死掉。
第二天,摩伽依旧照着之前那样给罗沙敷药草,喂花汁。也许是罗沙的生命力够顽强,入夜的时候,罗沙竟然真的醒过来了。
摩伽坐在床边看着罗沙,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心里却非常欢喜。
罗沙颤颤的眨眼,像是还不清醒,好半天才有了些反应,把目光慢慢的移到摩伽脸上,然后就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摩伽没管那些,转头拿起旁边竹凳上的小水碗,里头泡着小叶草的花,要喂给罗沙。
罗沙不肯喝,费力的偏头躲避,摩伽就掐住他的下颌,硬给灌了下去。
小竹棚里响起一阵有气无力的咳嗽声,罗沙还很虚弱,咳了几下就要喘不过气,又牵动了满身的伤口,疼的噼里啪啦掉眼泪。
摩伽默不作声的瞧着罗沙,不明白这个小绵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眼泪,那双眼睛里像有一条小溪,整天哗啦啦的流啊流,永不干涸似的。他就流不出那东西,也许他的眼睛是被太阳烤裂的荒原,干燥贫瘠。
不过罗沙又能哭哭啼啼的,这实在太好了,摩伽心里头喜悦着,熄了灯上床,想早点睡觉,罗沙还没什么精神,需要好好休息。
醒了的罗沙可不像昏迷时那样乖了,摩伽上了床刚要抱他,他就含含糊糊的骂人,明明软绵绵的没一点力气,却还拼命推摩伽,大概是以为摩伽又要捅他的屁股。
摩伽根本不理罗沙微不足道的挣扎,毕竟这张小床只能这样抱在一起睡才勉强挤得下,况且前两个夜里,摩伽抱着罗沙睡觉的感觉非常舒服,软绵绵热乎乎的,他就要抱着这个小绵羊睡。
摩伽直接把罗沙禁锢在怀里,下面再用长腿把罗沙夹住,罗沙本来就虚弱,这下更是一点动不了了。
刚开始罗沙还恹恹的咒骂摩伽,但很快就彻底没声了,估计是刚醒来的力气都用光了,而且摩伽只是默默的抱着他,并没做别的,不一会儿,罗沙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摩伽听着罗沙均匀的呼吸,在黑暗中极轻的勾了下嘴角,那应该是个浅浅的微笑吧,不过他并没有意识到,因为记忆里他从没笑过。
摩伽又用下颌轻轻蹭了蹭罗沙头顶的小卷毛,随着罗沙的呼吸,闭上眼,也渐渐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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