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坚信音乐和绘画一样都属于熟能生巧的技能,但有一点我再怎么练也无法练成。那就是听准每一个键位和相对应的音高,对我来说难如登天,我只能通过音色区分开她所弹得音在大概那个区域,但根本听不出来音高是什么。我说这恐怕没人能听出来。她说会弹钢琴的人都听得出来。
在我用手卷钢琴练了两个多月之后,她带我去她们酒店的一个宴会厅,那个宴会厅的主舞台上摆着一架钢琴。她说宴会厅很少有空闲下来的时候,那天正好空闲,她和同事们关系很好,要到宴会厅钥匙,只说自己要去熟悉一首曲子,为半个月后的一个宴会做准备。宴会厅很大,非常,我们进到里面,她关上大门,沿着墙壁一路打开灯光,让我在后面跟着她一路把开过的灯关掉,到最后只剩下主舞台上的两盏灯两者,黑色的钢琴烤漆在灯光下反射着铮亮的暗红色光芒。她先弹了一遍《寂静之声》,第一个音符响起的时候,整个宴会厅的寂静被打破,接着一个个音符从钢琴里面蹦出来,回荡在空旷的宴会厅里。安静让琴声高亢,我生怕琴声通过厚厚的门和墙壁传到外面,被工作人员发现。但她若无其事样子让我放心下来,我完全沉浸在她的琴声当中。那是我第一次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听一个人演奏钢琴——为我一个人演奏,我一直觉得她钢琴弹得很好,但从没有觉得她弹得这般的出神入化。琴声拂过心头,唤醒记忆,带走忧伤,只剩下空寂祥和的思绪随着音符满宴会厅的飘荡。那种感觉让我如痴如醉,终生难忘。
弹完之后,她侧过身子,伸出胳膊,用食指做了一个让我过去的动作:“画家,你过来。”琴声方散,大厅更显安静,她的声音干净清脆,带着难以抗拒的诱惑。暗红色的灯光让舞台显的局促,像是梦中的海岸。她让我坐在凳子上,旋转凳子两旁的旋钮,调整到适合自己的高度。她则拉了台下的一把椅子,坐在我的旁边。安静和光线让我沉醉不已,又胆怯不安。
“接下来该做什么?”我问她。
“首先。”她说:“把双手放在琴键上。”
我恍然大悟,将双手放在琴键上。
“弹一支自己平时练习的曲子。”她说。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说:“只记得音阶。”
“那就弹一遍音阶。”她说:“至少你还记得音阶,不是吗。”
我生平第一次按下钢琴的琴键,感觉很硬,又很软,又富有弹性。我从没有忘记,我按的是低音区的一个c键。我平缓了一下感觉,弹了一个八度的音阶。她让我继续,我继续弹了一遍。她再让我继续,我记起了我在那个经常吹进咸味苦涩海风屋子里用手卷钢琴练的曲子。我先弹了一遍《小星星》,再弹了一遍《忧伤还是快乐》。弹完我长舒一口气,以一个标准的姿势坐着,等着她的点评。
“感觉如何?”她问。
“和以前练习的完全不一样。”我悲哀的说:“以前白练了。”
“知道就好。”她说:“但一定要记住,你没有白练,你练的很好,弹得也很好。”
之后她开始让我认真感受钢琴琴键的力量,告诉我延音踏板如何使用。她认真负责,在昏暗的红光下忙前忙后的指导我,我笨拙的手指让钢琴发出的声音混乱不堪,没有丝毫的节奏感,纯粹是在制造一串串噪音。第一天,我们在宴会厅练了三个小时,之后的大多数时间我们还是在我的屋子里练手卷钢琴。偶尔会在她的安排下去酒店的宴会厅,我自认为长进不少,一些简单的曲子手法也趋于娴熟。最后科技进步,有了带踏板的手卷钢琴,我的练习更加的有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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