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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少昌离渊的身影已经有些模糊,墨幽青随手拾起案几上的一物去砸他:“少昌离渊,你……你这个混账!”
这话带着几分愤怒,几分娇嗔,几分委屈。
少昌离渊避也未避,任凭那墨砚砸在身上污了衣袍,他缓缓蹲下身来,一手勾起她的下巴,“只不过给星君换了个装酒的容器,酒里没药的。”
若不是打着即将与她永绝、最后告别的旗号让她前来见面,她恐怕一直不会主动现身。
感觉自己离昏厥将近,墨幽青伸出手狠狠地抓住少昌离渊的外袍:“送我回去!”
兔入狼口,已等着上烤架了,他实在饿极了,她说什么笑话?少昌离渊将身子一侧,被墨幽青揪住的衮衣便顺势脱了下来,“衣服脏了,多谢房宿为我宽衣。”
求人不如求己,墨幽青勉力撑着身子半站起来,靠着残存的神智向外冲去。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反复重复着。
离他远远的。
能有多远躲多远。
和这句话一模一样的声音却又在背后响起,“你想去哪儿?”
“不许躲着本君。”
墨幽青困惑地摇摇头,头好痛啊,为什么一个人要说出两番话来?到底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你要离本君远远的可以,但本君要离你近近的。这就不算违背契约精神。”
“再说了,本君何时说过那样了话?”少昌离渊一脸失忆的模样,“本君竟丝毫不记得了。”
“你说过,一屋子的神君都能作证。”
“他们怎么能做得了证?明日本君一召集他们前来,他们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即便记得,谁又敢把他的伤口揭出来反复舔舐?
少昌离渊扳过她的身子,“坐着,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有少昌离渊在前,墨幽青觉得那辛辣的酒入口之后,口干舌燥,肌肤如燃,心中说不出来的焦躁。眼角余光一瞥,看见案上还放着一盅清水。
听说饮酒之后,多喝些水,很快将酒排出来,人也就清醒了。
当下墨幽青立刻便毫不迟疑的伸出手去,将那盅清水举起来。
少昌离渊一惊:“等……”
话音未落,那盅“清水”已被墨幽青在喉中“咕咚——”一饮而尽。
墨幽青“啪”的一声放回了空盅,过于上头的酒精,让她的言行开始放肆:“怎么,帝君连杯水也舍不得让我喝了?”
“那倒也不是,只是……”少昌离渊见木已成舟,也不可能教她吐出来,只得半靠在案上眯起了眼。
“只是什么?”
墨幽青现在只想赶紧解了酒,离少昌离渊远远的。
少昌离渊神色有异:“那是南海恶蛟向本君进献的淫蛟血……刚匀出一月份的。本君向百花神女请了些香蜜,与淫蛟血按比例调配,以掩盖其血腥之气,增添口感。”
他叹了一声气:“本君本打算自用,怎料被房宿星君一饮而尽。”
又大度摆摆手,“罢了,本君也不是那小气之人。房宿用了就用了吧。”
墨幽青脸色一变。淫蛟血、一月份?!
那恶蛟之血极淫,弹丸大小已足以让神明意乱情迷,她方才竟然一口气喝了碗大一盅,当真是由于过度干渴,一滴也没漏出来。
墨幽青顿时有些回光返照似的清醒了:“帝君,小神这就先告退了。方才言语都有冒犯,还望帝君海涵。”
少昌离渊冷冷一笑:“容你告退,你想去找谁,明武将军?”
“唔……大概是冰块,绳索,冷水……”墨幽青觉得面颊开始滚烫,眼前也有些模糊不清来,挣扎着爬起,“小神告退……”
少昌离渊身形往前一探,长臂轻轻搂住了她,“有我就够了。”
拼着最后一丝理智,墨幽青颤声道:“请帝君放开我……”
少昌离渊笑道:“如若不放呢?”
墨幽青身子一软,歪在他的怀中,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袖:“臣……会自行离去……”
听说房宿星君回归神界之后每日都需要用冰块敷眼,乃是在下界被煞气熏坏了眼睛。
于是少昌离渊常常在夜深神静之时神识出窍去往墨幽青的府中去看她。墨幽青的修为低于他,自然不能发现少昌离渊的存在。
她常常独自在书房待到很晚,在批完奏折之后也不会立刻回到寝室休息。反而一个人默默的发呆许久,呆着呆着,两点眼泪便垂了下来。
垂着垂着,就变成了溪流。
溪流又变成了瀑布。
一边捂住胸口,一边痛哭流涕。
难以忍受之时,也会站起身来在书房来回走动。
哭了一阵之后,她的伤情仿佛终于好了些许,两只眼睛已经红肿得像核桃一般。
终于耗尽了力气,墨幽青便仰面坐在椅中,将茶杯一点,茶水流到她的手中,化为淡褐色的冰块。
她将两颗冰块往眼睛上
', ' ')('一盖,就此缓缓睡去,她睡了多久,少昌离渊便看了她多久。
就这番脆弱伤情的状态,还敢装自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心除魔、心无旁骛的房日兔大神?
等到晨光微曦之时,墨幽青清醒过来,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明白又是被迫营业的一天,必须装作一位成熟稳重的合格神君。
一位成熟稳重的合格神君,就应该拥有成熟洒脱的爱情观念。
修炼成神道阻且长,几生几世千生百世都是有的。在这个过程中彼此之间发生了一点什么纠葛,为了面子,大家大多平和温婉地一笑,说些什么“神是圣贤,孰能无过”的安慰之语,力图化解这尴尬的会面。
哪怕哪生哪世爱得轰轰烈烈,要死要活,进了神殿,大家还得是泾渭分明的上下属和同事。
墨幽青悠悠长叹:“我很快就会成熟、稳重、洒脱了……”
末了还是怀疑起自己来:“应该、也许、大概吧……”
明知道很难熬,却非要熬着。分明对他思念成狂,却非要避退三舍。
少昌离渊气闷得很,她难道不知晓什么叫做吵嘴拌架违心之语吗?以后真是一句玩笑也开不得,一句重话也说不得了。
罢了,他也只能委曲求全,自己勉强主动一回吧。
谁知道他的主动,换来的却是墨幽青的拒之千里:“世间缘分本就如此,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帝君历三千世,还应该看看些才是。”
看着少昌离渊可怕的神色,墨幽青以手撑地,微微后退了一尺,“从此我们恩怨两消,还能做一对和睦友好的同事……”
喉头一滚,自觉失言,赶紧纠正:“不,一对纪律严明的上下属。又或者帝君若是在神界看着小神实在碍眼,小神便自请削去神格,回归下界,再入轮回,做那芸芸众生,从此再不生出妄登天道之心。”
她想要摆脱他。
哪怕是已经死过一回。哪怕是魂魄重新再聚,墨幽青的潜意识里甚至不惜抛弃追随天道之心,也要离他而去。
少昌离渊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他突然意识到了某个让自己心惊的事实:“你在怕我?”
他倾身上前握住她的手臂。
“为什么要怕我?”
“为什么要躲着我?”
墨幽青转头避开他的视线。
她是害怕他。
作为一方神帝,他失控的情绪会释放出巨大的力量,天地万物在他手中皆成熔炉——但那并不是她害怕他的理由。
她害怕自己的纠缠不休,会换来他的冷言相待,哪怕只有一句,她都心碎万分,不胜其苦。他冷落她,推开她,对她避而不见时,她虽然不明白怎么做才是对的。
但想来不让自己再这般伤情心碎,才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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