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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黎深折腾那么久,林棠终于病了。
他窝在厚厚的被褥里,脸颊消瘦苍白,额角沾着汗湿的乱发,呼吸都是弱的。
黎深跟几个男宠在外面院子里玩蹴鞠,嬉笑声声,吵得人心慌。林棠闭着眼,抿抿燥热的嘴唇,方才喝下的苦药还残留在喉间,干涩得他隐隐想吐。
今天该有人来接他离开这里,但迟迟没有到。林棠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现在也什么都想不清楚,额头烫得发晕发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的吵嚷声歇了,屋里一层层地昏暗下来,把林棠压得喘不过气。他在睡梦里不自觉地摇头,眉头蹙得很紧,感觉到下腹传来的疼痛,无法安眠。
一阵一阵剧烈抽搐的痛感把他强行揪起来,睁开眼睛看着床幔,忙乱地伸手摸住小狐狸,搂进怀里:“来,来人……来人!”
外面安安静静的,林棠拼命爬起来,靠着床栏大口喘息,只听到雪片落在屋檐的细微声响,还有自己滞重的心跳。
他肚子好痛,双腿间有滑液不受控制地淌出来,将被褥浸透,捂得他很不舒服。
“来人……来人。”林棠咬住嘴唇,哆哆嗦嗦地哑着嗓子喊道:“黎深!来人,救我啊……”
窗外飘进来淡淡的饭菜香味,喧闹声又响起来了,都离他很远。林棠揪扯着床幔,痛得两只脚在床上胡乱蹬动,脚背青筋绷起,随后又慢慢地松弛了。
“救我……救我啊。”
朗明思瘦了很多,神色也日渐冷厉,披着黑色的斗篷站在雪地里,像是从墨画里走出的仙人。
黎府的下人替他牵了马,朗明思蹙着眉走进饭厅,黎深搂着两个清秀男孩,已喝得微酣:“朗大人,来啦。”
朗明思不言不语,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酒杯。
“怎么,是哪桩事没有顺着你的心意?还这样苦着脸,摆给谁看呢。”黎深嗤了一声,斜眼瞥着他,朗明思冷声道:“我没有要你找那些道士,把胡绮月镇压在伏龙山下吧。”
“你是没有,但你心里未必没这么想过。”黎深笑他不懂自己的好意:“我这么做,脏的又不是你的名声。怕什么?等胡绮月走了,林棠还能依靠谁呢?”
朗明思没有说话,但还是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早年与林氏先祖以血写下契书,借灵清国国运修炼长生术,同时也要对历代皇帝俯首为臣,为他们保驾护航……
与此同时,这封契书也给整个国家带来了诅咒:如果皇帝并非林氏血脉,灵清国必亡。
所以,在陪着林棠的这些年里,朗明思也一直暗中寻找着真正的皇室血脉。就在他已经要放弃的时候,胡瀚却又找到了黎深——当年刚出生就被抛弃到宫外乱坟岗里的真太子。
黎深身上有最纯正的皇室血脉。见到他后,朗明思几乎是立刻就准备将他扶上帝位。偏偏这个土匪窝里长大的家伙还不肯当皇帝,非要在这里继续过逍遥日子,后来又提出想看看那个代替自己的“狸猫”,林棠才被送到了这里。
到现在,林棠即将回到他身边;而胡绮月被几个得道高人镇压着,半死不活。朗明思似乎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结果。
可他还是觉得不妙。隐隐之中,有什么很糟糕的事被他忽略了。
朗明思恍惚地举起酒杯,可还没递到唇边,饭厅外就传来几声哀叫:“主子,主子啊!那个……您,您那位要生了!”
朗明思立刻就站起来,黎深却慢悠悠按住他的肩膀:“朗大人,稍安勿躁。不就是生个孩子么,更何况还有可能不是你的。”
他慢慢走到外面跟人说了几句什么,就回来继续劝朗明思喝酒。朗明思木木地盯着自己攥紧的手,只觉得酒液都是冰凉的,难以下咽。
不知过了多久,黎深又跟人出去了,并且好一阵没回来。朗明思不安地站起来,鼻端似乎嗅到很淡的血腥味。
他有些焦躁,磨了磨牙,抬脚要出去,正好迎面遇上黎深。两人对视,黎深的表情竟有些不太自在,脸上沾着点血迹,清清嗓子,干巴巴地说:“那孩子……应是你的。”
朗明思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高兴,黎深背后转出一个人,怀里抱着个乌木盒子,打开给他看。
柔软的锦被里窝着个血淋淋的婴孩,只微睁开一只眼睛,眼珠是深黯的墨绿色,肉粉的小手搭在脸上,已经僵冷了。
朗明思不可置信地看着黎深,抬手在孩子鼻端探了一下,没有呼吸。
黎深垂下眼睛:“节哀吧,朗大人。”
朗明思勉强扬起嘴角,呆滞地问:“什么意思。”
他从那人手里接过木盒,放在面前细细地看,在孩子的脸上,依稀是有几分源自于自己的影子。
朗明思张张嘴,心说,怎么回事?
他想这胎原来不是胡绮月的种,是我的。
是我的啊。
朗明思抬眼望向外面,夜色黑沉沉的。
他想,这些时日我都在搞什么?我疯了吗?
他还
', ' ')('想笑,笑话自己,可看着盒子里死掉的婴孩,却一下就哭了出来。
黎深低着头站在他身侧,也是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那狂妄自大的心里,头一回冒出了丝丝愧疚。
朗明思抱紧那个木盒,哭得再顾不上半分脸面。黎深别过头,带着余下的人走到院子里,体谅他做父亲的痛苦。
他看着天边渐渐泛起的白色,心里突然空了一下,扭头问:“林棠呢?”
下人畏畏缩缩地回答:“还躺着呢……也,也糟得很。病着,又刚生了孩子。”
黎深吐了口气,快步向产房走去,越走近越觉得不对劲,这院子安静得太古怪了。
走到后来,黎深直接一脚踹在门上,跨了进去。
撩开帘子,床上空空的,只留下狐狸布偶倒在枕边。
黎深安静几秒,赤红着眼睛转过身,用力一脚踹在属下心口:“连个人都他娘的守不好,要你何用!”
路上,林棠一直在虚弱地喘息,听得灵弦阵阵发慌。他眼睛酸得厉害,憋着没有哭,小心地护着林棠逃出很远,才敢雇马车出城,去找哥哥。
林棠困得睁不开眼睛,靠在他肩头,好几次跟要死掉一样屏住了呼吸。灵弦掐住他的下巴,伸舌头到他嘴里翻搅,逼他继续活下来。
“陛下。”灵弦抖着手抹掉林棠脸上的血迹:“痛不痛?我带你去医治,找我哥哥救你,不要死,不要死。”
林棠没有反应,腿上还在淌血,把灵弦的衣裳都弄脏了,车厢里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他们一路颠簸,不知过了几夜,灵弦都不敢睡,怕自己一阖眼林棠会偷偷死掉。这样熬到平昭寺的时候,他自己也困得一下车就倒了。
弥真早早候在门口,一张手臂接住两个人,拧着眉头把弟弟交给其他僧侣,然后自己抱着林棠进了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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