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凤阳宫皇后还活着的时候,睡着觉都要在殿里头点灯,搞得守夜的小宫人简直苦不堪言,灯熄了皇后就要发火,可是日日夜夜都这么守着,自己心里害怕不说,困都能困出重影了。
至于为什么灯不能灭,则是皇后迷-信的缘故,听说国寺的方丈从前给算过一回,说什么殿神娘娘不喜暗,殿里一暗就坏了气运,往后皇帝再来留宿,里头的主子就很难有喜了。
这话吧,落在不得宠耳朵里也就算了,索性也不指望,可是架不住皇后愿意信啊,越是高位的心理就越是没有寄托,哪怕知道这玩意儿不靠谱,也是先做了再说,哪管得了旁的。
我就着月色下的水面,想着皇后干的那些看似很有道理的荒唐事,以前听听觉得很好笑,到现在感触也不一样了,好笑里面还掺了点追忆往昔的酸和涩,其实追忆没什么用,真要直接回到过去,该多好。
头发有些毛躁,得解了好好疏通才行,我伸手把圆鬓拆了重新盘了盘,再把那根银簪子正经地别上去,水面波澜不惊,漾不出层层水波,就跟倒映出的人一样,寂静之余,还有种很不真实的美感。
齐开霁在后头,假装不耐烦地看着天色,嘟囔说自己要赶紧收拾着回去歇息了,可是脚底不听话,半步都没挪地方,就看贵妃抬着双素手给自己梳头,夜里安静,她也慢条斯理的,慢的令人发指,但愣是没人打断她,顶多是痴痴地看着,看着;
有道是红肌透暗香,月露花半吐,这是多么好看的一个美人啊!
美人当前,是男人不是男人都没那么重要了,齐开霁的心里直扑腾,看见她脑后很轻巧地拿及腰的长发打了根麻花,又几下盘成了小圆鬓,又有几缕碎发不听话,还是颤悠悠地垂在侧脸,素白的银簪和幽蓝的月光合二为一,衬的她指尖恍若透明,脸也有点透明了。
齐开霁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没当太监前看木匠的女儿都没看这么认真的,他看贵妃停了动作,将要回转过来,一下便回过了神,暗骂自己是乡巴佬,迷了魂儿差点连自己爹娘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成,这可不成,大家有来才有回,买卖也得公平;他不能什么都做好,都做在前头了了,结果人家习以为常,以后再要循序渐进,再得贵妃高看几眼,那就更难了。
“嗯,还成吧,这簪子戴三个月,蓝布的袍子反着穿,把白的那面露出来,我这也算给傅忌戴过孝了,他在底下说不准心里也安慰”我拿手指拨着水瓮里的水,五官渐渐随着水面泛起涟漪,看不出里头是几个影子,也看不出搅着水的人是忧是愁:“活着的时候不珍惜,这下知道了吧,死了还不是只有我惦记着你啊........”这话有点怨怼,但也没怨的很厉害,总之傅忌是已经听不到了,说了也不过是无病呻吟而已;
我给傅忌守三个月,也给自己三个月,三个月里,我一定会走出这个地方,去找我爹,还有嫦云他们。
齐开霁听不清贵妃说了什么,他就负责看,看还不算,还要发表感想;
大雨过后,月亮倒是格外圆,他看月亮又看人,发觉还真是应了贵妃的名字了;
就算是天上飞下来的仙女,可能也不过如此吧。
话是说的很满,也说了是三个月,可我到底还是没有想出什么好法子,榆关度过了苦寒,但情形不好说,兵多粮少,人心经不得煽动,要是我老爹还继续死守着不动弹,那可就坏事儿了。
这种时候,我反倒格外想念香桃子,她打听消息一听一个准,可能是老天爷赏饭吃,生来就是要做情报工作的人物,若是有她在身边,我何至于消息递的那么艰难。
眨眼三十天过去,冷宫的杂草又长高了一点,我和祁贵人手上的冻疮都慢慢地消了下去,许是阿柒管冷宫管的不错,他现在可以在几个嬷嬷们面前说上话了,上头还破例允许他每次都可以带个小宫女一起出来领银子和饭食,多了一双手,搬东西也方便。
冷宫待久了,外头刀山火海也是别样的风景,还可以趁机打探消息,大好的机会,贵妃的骄傲先放一边,我自然是好话叠堆的上,着实是恭维了阿柒好一阵子,才让他点了点矜持的头颅,总算肯带着我出去了。
茫茫靖宫,从前的宫人少说万字打底,现在改了国号了,听阿柒说成国公现在是国相,但还是低了别人一头,朝中说话有分量的是彻侯,跟现在的皇帝是亲兄弟,亲到后宫都可以随便出入,和皇帝说话也不用通报,完全不带避嫌的。
宫女的衣服有的是,不过阿柒给我拿来的这一身有点宽大,合不合身的另说,只说这身子太过消瘦,截截一段细腰,隐约有点起伏的模样,宫人们眼睛不好看不出来,碰到贵人了,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毛病。
我跟着阿柒回去,本来捧着木盘子什么事儿都没的,走到一半,突然拐角就走出个袅娜生姿的华服美人,可能是刚从聆风亭回来,兴致大好,脸上笑模笑样的,身后随从少说十几个,头上遮阳的盖子金红一片,宫女穿的服制也比我身上的要好不知道多少,起码也是妃位的主子。
见惯了祁贵人的小家碧玉,我还想仔细看看那美人华服上头绣的是什么花样呢,结果还没等我伸长脖子,阿柒冷不丁的身子一闪,立时就挡在了跟前,狠狠地把我往下拽,语气几乎有点咬牙切齿,用压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对着我道:“成妃娘娘来了,还不快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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