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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豆还未开口,外面就传来侍女急急的嗓音:“七殿下,您不能往里闯……”
“请殿下进来。”
陈之宁话音未落,贺铭已急匆匆冲到了厅前,满额的汗,一袭黑衣,身后被汗浸的湿透,衣摆上全是泥点。
“刚从御马苑过来。”贺铭没有半句废话,朝陈之宁点了点头,大马金刀地往他对面一坐,“说吧。”
铜豆打了个磕巴,陈之宁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抬脚要踹,为贺铭止住:“老十,你先说。”
“本月二十六日,属下奉殿下手令,前往洛阳,在洛阳遇仙楼别邸处,正遇见了这位小兄弟在楼外徘徊,有人引他上了一辆马车。”
“铜豆,你是二十四到的?”
“是。”铜豆抽了下鼻子,用脏兮兮的袖口擦了把脸,“世子爷下了命令,我每日三次的到别邸外,就想看看能不能碰运气,瞧见二公子正好出入,只是每次去都不凑巧,青竹儿见了我多次,只说公子是接了帖子,去某家大人家吃酒,或者是去……去寻乐子了,一直都没见着二公子的面。”
“不对。”贺铭皱了皱眉,就被陈之宁接过话头去:“你这夯货,镜郎出门玩乐,会独自一人去,把青竹儿留下看家?”
“世子爷,那,不是也有不方便带人的地方么?”
铜豆小声地反驳一句,坐着的两个男人显然都想起了什么,顿时都黑了脸,对视一眼,同时重重一哼,背过头去。
陈之宁沉着脸咳了一声,才道:“至少会将青竹儿带去,守在外头,他身边什么时候断过服侍人了?……你接着说。”
铜豆道:“直到二十六那日,我五更天就守在了别邸外面,想着,总能撞见二公子在家休息了吧?青竹儿出来撞见我,吓了一跳,又说公子昨日吃酒醉了,还没回来,让我再等等,我进去歇了半个上午,喝多了茶水,去寻……去寻净房,路过后院,撞见青竹儿和个男人说话。”
陈之宁问:“那男人长什么样?黑黑壮壮的……是王默?”
“世子爷,不是王默,是个我不认识的人……衣裳料子倒是不错,还挎了一柄刀,挺年轻的,应该是练家子!但是没听见他们说什么,一见我来,两人就散了。”
陈之宁又问:“你见到王默了不曾。”
“哦,哦,对,青竹儿说,王默跟着公子贴身……伺候。”铜豆说着说着也觉得不对味儿,知趣地压低了声音,“青竹儿又同我说二公子早起发脾气,懒怠动身,晚上又要赴宴,如我着急送信,可以带我去见二公子……我,一时没转过弯来,就上了,他们给我准备的马车,就那个年轻男人给我驾车。我一上去,就叫人打晕了!”
韩十一点头,顶着两人询问的视线,沉稳接道:“属下让张六带了两人依旧守着院门,自己领了半只小队跟了上去。”
陈之宁敲了敲桌案,看了贺铭一眼:“没想到,你去送个信,也这么大阵仗,不是想着把镜郎绑回来吧?”
贺铭移开了视线,平静道:“有备无患而已。”
韩十继续道:“马车在城里兜了个圈子,直接出了城门,往偏僻处去了,约莫半个时辰,在个荒村边停了下来。驾车男人拎着这……拎着他下来,属下见事蹊跷,只能露了行踪上去,和那男人走了百招,让他兜头砸了一囊迷烟,等烟散了,人也丢了——还请殿下责罚!”
贺铭摆了摆手:“继续说。”
“属下便带着这位小兄弟回城,就直接回遇仙楼去,张六说,没过半个时辰,第二架马车便出来了,他留了邢老三在门口,领着另一个人追上去,谁料到行过朱雀街时,正好有洛阳官眷出游去城外上香,布帐围了半条街,不过一眨眼功夫,没能冲过去……就丢了踪迹。”
“张六急急转回,那别邸里早人去楼空,半点痕迹都不留,再去问掌柜的,只说是那天一大早,一个戴了斗笠的男人拿银锭子结清了钱款,只说身量中等,听声音颇沙哑,其余的,一概不知。属下也查过了那银锭子,是让人重融过的,没留一点痕迹。”
韩十说完,一室寂静,只有冰山融化,清水滴落在铜鼎里的滴答轻响。
沉默片刻,贺铭冷冷地开口:“你们先下去吧。”
韩十抱拳一礼,走得干脆利落,铜豆战战兢兢地看了眼陈之宁,这才踉踉跄跄,一瘸一拐地退了出去。
贺铭对陈之宁道:“王默不在,却留下了青竹儿,还能操纵着他,给你送东西,送口信……娇娇丢了这么些天,愣是瞒得滴水不漏,那肯定不是陌生人劫道,不为钱不为权,你说,还能是谁?”
陈之宁向他投去茫然的一瞥。
“我看他没有搬去云间月,还当是,一时之兴,或者是在西南转了性子……林纾,呵,林纾,竟然被他这样摆了一道!”贺铭深深地吐了一口气,重重地往案上擂了一拳,“看我做什么——你当娇娇是被谁破了身!”
陈之宁脸色数变,旋即露出一抹了然,咬牙道:“林纾,他不是去巡陵了?”
“林纾十四岁即掌诏狱
', ' ')(',至今九载,以他手腕心性,镇抚司那群人,早已成了他的手下,区区陵墓之案,他就算离开个一日半日的,又有谁会去告状?”
陈之宁回过味来,眉头紧皱:“说不准,镜郎去洛阳的事情,也是他算计好的……长公主给太后的寿礼里坏了一件屏风,就那么巧,商队停在了洛阳,他又正好脱不开身,没法去,只能让镜郎……”
“更巧的是,你我同时为事缠身,没人能跟过去,也没能多问一句……”
“林纾还正名正言顺地在外,皇陵和洛阳一东一西,相隔甚远。回京后的避让,也让你以为他对镜郎已无意。”越说越觉不祥,陈之宁灌下一口冷茶,仍觉心火熊熊燃烧,烫的他五脏六腑滚烫,坐立难安,“他必然是知道镜郎……镜郎厮混的事儿,便开始谋算…要把他掳走…他手上捏着青竹儿……镜郎去了洛阳已经半个多月…”
贺铭背着手,在屋中踱来踱去:“娇娇去洛阳,不可能直接被带走,挑选屏风,往来应酬……这样算,也至少走了十天了。娇娇会被送去哪里?林纾这些年来势力经营……”
陈之宁脱口而出:“难道……云贵?”
贺铭否决道:“不,不可能,太远了,至少六七两个月,林纾根本脱不开身,他哪里敢让娇娇离开他视线这样久?”
陈之宁冷笑道:“你忘了,陛下有意为他封侯,封地就在云南。想来他早在出京……不,早在镜郎未长成之时,就想过这一事了。云贵百万大山,天高皇帝远,他带着镜郎往山中一躲,谁还知道他们是兄弟?南蛮地界,镜郎想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林纾是个醋瓮子,哪怕是他的心腹,他也绝不敢让别的男人和娇娇贴身相处,日久天长,难免不出意外。”说着,贺铭尴尬地咳了一声,显然知道,自己就是那个趁虚而入的“意外”。
陈之宁也转过弯来:“要么,是就近安置,也方便他去看顾,等到他封侯旨意下来,再把人藏进队伍里带走,神不知鬼不觉……镜郎肯定没被送远,要么就在洛阳,要么……是藏在皇陵附近的村落里了。”
贺铭嗯了一声,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头,就见陈之宁眉头紧皱,盯着他看。
在这无奈的对视一眼里,两人只能暂时达成了一致。
怎么争,也要把人找到了再说。
陈之宁说:“我查洛阳,你查京畿。”
“务必盯紧了林纾的一举一动,也要查青竹儿,还有他家里人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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