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鲁不自觉的加快了步伐,那厚重的靴子踩在这空荡的仓库中激起了响亮的回声。
他无视了周遭那些看起来就很诡异的箱子,也不去在意他应该把斗篷里的这些黑虫放在哪里,现在的乌鲁就只想找到声音的来源。
于是,他站在了一片花海前。
……花?
看着这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花海,乌鲁有些懵。
在这太阳都照射不到的地方,怎么会出现花?而且还是这么大一片,似乎是专门培育出来的。
乌鲁正想研究研究这花到底是怎么回事,耳旁却再次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声音,像是蝉在叫。
他这才想起自己是在找什么,于是他立刻环顾四周,最终循着那声音来到了一张桌子前,桌子上整齐的堆着数百个黄色的盒子,和先前夜鸦们回收“圣虫”的盒子有些相似,但又有些不同。
而那“嘎吱嘎吱”的声音,就是从其中一个盒子里发出来的。
乌鲁下意识的抬起了手,想要将盒子打开。
但很快又想到了什么,手僵住了。
因为他上一次开这种看起来就很诡异的盒子,里面装着维萨斯的手指,也就是他现在手上这根。
这根手指要了他半条命。
那么……现在呢?
乌鲁的脑海中涌出了这样奇怪的想法,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这是自己太过紧张了,此刻他心脏跳动的频率就像是猛锤着的战鼓。
最终,他还是将手伸了过去,将盒子打开。
“咔”的一声。
盒子打开,那“嘎吱”声立刻变大,而乌鲁也看到了这声音的来源——一只躯体深黑,与那圣虫有些不同,但同样丑陋的虫子。
它长着蝉一样的翅膀,身边还有个破碎的茧,似乎是刚从这茧里孵出来不久。
而现在,它正对着乌鲁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这一刻,乌鲁呆住了。
他见过这只虫子。
在二十年前的那个夏天。
……
“妈妈,我刚刚看到一只很奇怪的虫子。”
“怎么奇怪了?”
“它像蝉一样在叫,但好像和蝉不太一样……我去抓把它抓过来给你看!”
“不行,乌鲁。你又不确定它是不是害虫,而且它又没有惹你,你为什么要抓它?”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乌鲁依旧忘不了那因为疾病而满脸苍白,但却十分严肃的脸。
“要做个善良的孩子,乌鲁。”
母亲这样对他说过。
……
在乌鲁陷入回忆的愣神间,那只虫子动了。
它张开了那还未发育完好的翅膀,慢慢悠悠的,一瘸一拐的飞了起来,就像是寻花的蜜蜂,乌鲁看着它飞到了那片花海中,落了下来。
但并不是落在花上,而是落在泥土里。
接着,它那双孱弱的翅膀就这样脱落了,整个身体也迅速变大,迅速转换成了一条长虫。
它就像是入了海的鱼,立刻在这大片的土壤中遨游了起来,看起来十分具有生命力。
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花。
那些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来。
在这长虫钻过的地方,花成片成片的倒下。
一如二十年前,那一夜之间枯死的粮食。
这一刻,乌鲁明白了一切。
他瘫倒在了地上,看着那正在急速枯萎的花海,下意识的伸出了手,想要抓住些什么,但却什么也抓不住。
一股巨大而猛烈的情绪冲击着他的内心。
让他想要喊,想要叫。
但他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就像是被剥夺了说话的能力一样,用尽全力也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声。
除了绝望以外,什么也听不出来。
“这就是神选计划的第二部分。”白维的声音缓缓响起,“在索姆城,他们需要一定程度的‘精挑细选’,以免选中一些不应该的人。但在索姆城以外,他们就不需要这样‘温和’的手法了,他们可以更直接一些,就如你所看到的这样。”
乌鲁在大口的喘着粗气,却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就像是被人按进了深水里,想要呼吸所以不断挣扎,但越是挣扎就越要窒息。
“在索姆城,他们挑选的都是有价值的目标,要么有可以进入教会的‘种子’,要么就是有一定财产却无人继承的‘寡人’,他们会给这些人准备一个漫长而细致的死亡,在不让人看出任何破绽的情况下接手他们的遗产。”
白维的声音还在乌鲁的脑海里回响着。
“但在索姆城以外,他们就不需要了。他们只需要制造一次又一次‘天灾’,就能让他们的目标一片一片的死去。但即便是这样,他们也能确保不会将所有人都杀死,甚至还能留下他们想要的‘种子’,你应该也知道他们的做法是什么吧?”
乌鲁的身体不断颤抖着,他想要让白维闭嘴,但他依旧发不出声音。
“他们就只需要每家每户给一份最低限度的口粮就可以了,那么活下来的一定是孩子,也就是他们想要的种子。”
“至于为什么。”
“因为没有哪个母亲……”他顿了顿,而后轻声道,“会看着自己的孩子饿死啊。”
这一刻,乌鲁终于越过了那个点。
他发出了曾经从未发出过的叫声。
绝望、痛苦、疯狂。
各种混杂在一起,吞噬了他最后的理智,以至于他像是猛兽一般的冲进了那片正在迅速枯死的花海,而后像是野狗般的疯狂刨地。
他想要找到那条虫子。
那一条,
他本该在二十年前就杀死的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