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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江姜再醒过来,已经是三日后的傍晚了。
窗外飘着雪,屋子里烧着好几个热腾腾的火炉,他拥着柔软保暖的棉被,一股又一股刺骨的寒意还是止不住从身体深处冒出来。
江姜打了个哆嗦。
他头重脚轻,嗓子眼发干发涩,喉头肿胀不堪,病情竟是比那时被卫容折腾惨了之后还要严重。
神志慢慢回笼,江姜脑袋迷迷糊糊,终于想起来了自己为什么又病倒在了床上。
卫容见小孩醒过来便呆愣愣睁着眼,不笑不闹地看着前方,小心翼翼上前,轻声问:“姜姜好些了么?”
小孩见着他,先是怔愣,然后瞬间就哭了出来。
“你怎么来的这样晚啊……”
他扑进男人怀里,幼崽一般寻求着庇佑。
“……怎么这样晚啊……”
泪水断线珠子一样滴滴答答往下掉,江姜红着一双眼,糯声糯气委屈巴巴,盯着卫容不舍得眨眼。
卫容见他这样心里一疼,酸酸涩涩,连忙疼惜地吻了吻小孩,又怜又爱地将他按在了自己怀里。
“……以后都不会晚了,以后都不会如今日这样疏忽了……”
江姜哭起来断断续续,声音又细又嫩。前几声压抑着声音猫叫一般哼哼唧唧几声,实在忍不住了,便喘不过气来似的闷闷哭出声,叫人听见便酸软了一颗心,只恨不得好生安抚。
卫容在他身上用情颇深,此时搂着怀里的人更是恨不得用尽浑身解数止了他的泪。这位铁血帝王一颗心都被哭的七零八落,心疼的像是用刀子戳进去再狠狠剜上几块肉,眼眶发热,几乎也忍不住流出泪来。
“好姜姜,乖宝贝……别哭了,注意着别伤了眼。”
见小孩哭着哭着打起了哭嗝,卫容生怕他伤了自己的身体,疼惜地擦了擦软软嫩嫩的脸蛋,好声好气哄道。
江姜眼眶红彤彤的,嘴唇因为生病泛着不正常的苍白,渐渐被男人哄过来了,眨眨眼,方才后知后觉感知到了愤怒。
小孩瘪瘪嘴,软着嗓子,眼角挂着泪珠:
“她叫我跪下来。”
继续朝着帝王没头没尾告着状:
“天好冷,地上好凉的。”
小孩一边告状,一边止不住打哭嗝,一句话一个嗝,“若是,若是我不跪,还要嬷嬷打我的手心……”
他说着说着又哭起来,想着自己怎么这样可怜,还没开始宫斗就要失败,被蛮横又权势滔天的宠妃欺负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哭着哭着又咳嗽,咳嗽着又停不下来打嗝,江姜涨红了小脸,一时之间胸肺里头那口气不知道该去向何处,懵懵懂懂看了眼卫容,发现这位帝王嘴角微微上扬,好似在憋着笑。
恼羞成怒的小美人将对方的头按在了被子里,扑上去,朝那张俊脸“嗷呜”狠狠咬了一口。
卫容在江姜面前春风化雨般平和温柔,面对其他人却无一例外是狂风骤雨似的暴戾。
江姜在他背后被别人磋磨,说到底还是他这个皇帝态度不够明确,加上近日朝堂之上的短暂妥协,才让别人生出了怠慢之意。
年轻的帝王索性朱笔一挥,将贵妃娘娘遣返回了娘家。
墨家传承百年,根深蒂固,如今又有丞相墨子书撑起了半边天,暂且动它不得。可龙有逆鳞,触之必死,墨子鸢千不该万不该,碰了他放在心尖尖上的爱人。
墨子鸢听闻消息,凭借着胞弟的名义闹到了他跟前。一双美目里含情带媚,梨花带雨向他哭诉,卫容不胜其烦,直接命令御前侍卫堵了嘴,将人拖下去。
次日,墨子书来访。
卫容一上来便给他扔了个小册子,上面记载着贵妃平日里诸多僭越之事,善妒,无所出等等,试图堵住前来求情的丞相大人。
墨子书翻了翻,笑着全都用罪不至废除位份这句话推了过去。
两个人都是当世惊才绝艳的人物,偏偏在小小的御书房为了一个妃子的废留争得耳红面赤,口干舌燥。卫容是发了狠心要给自己家的小孩一个交待,墨子书是为了维护墨家的名声,也是分毫不让。
一个时辰以后卫容被逼急了,冷眼看着墨子书那张君子皮,呵斥道:“就凭她墨子鸢伤了未来皇后这一条,就该将其千刀万剐,方才消除孤心头之恨!”
墨子书肉眼可见愣了愣,问他何出此言。
卫容勉强压着心头的火气,将事情简略叙述一遍。
从江姜被罚跪,冻得瑟瑟发抖,讲到了自己将人抱走。他心疼小孩,语气里也多是疼惜爱怜,满心里想着的都是他,也就没发现那位年轻俊逸的丞相大人脸上渐渐失却了风轻云淡的笑容。
卫容说完,墨子书便再不多言,告辞,沉默着离开了。
他看着人越来越远的身影,自然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也想不通刚才还在据理力争的青年,怎么突然不再争辩了。
他当然知道这样随意地废弃宫妃,是多么不合规矩的。
', ' ')('甚至可以说,古往今来,从来没有像他这样肆意妄为的君王。
可是——
若是有了这样一个娇甜可爱的小爱人,哪怕是再端肃严谨的圣人,都会忍不住为其一而再再而三抛却原则、推移底线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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