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过后,这大陆就是你一个人的天下了。”对面男子玉面素袍,随意靠坐在贵妃榻上,散漫而清冽的气息扑人满面,“可惜无人与你共享啊。”
宋襄游负手而立,静默不语。
供朝台是鸣国最高的建筑,站在上面,能俯视大半个都城。自傅玉楚死后,他就常常来这里,每每回想着那些年的零星相处,总是会终于那天的破城之日上。
——心上人温热的血液撒满全身,是很冷很冷的感觉。
“别这么沉闷。”男子不耐地卸下玉冠,倾下一头黑白交错的长发,牵起几缕在他面前晃了晃,“你若是再这般忧虑,早晚和我一样少白头。到时候怕是想找个人依靠,也会被嫌弃。”
“朕步步为营,从不走无利之路。”
宋襄游偏头躲过对方的调戏,转头看向他,恍惚间,险些将他的笑容看做另一人:“我昨日放出的消息,已经断了我的后路。此生,我身边不会有旁人。”
“消息?就是寝遇听到后发狂的消息?”男人挑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你也真是能耐,一石三鸟的计谋,你从来不缺。让我猜猜你为何放出这样的消息。第一嘛,自然是为了你那亲卫,他七岁开始追随于你,蹉跎岁月十五年,他错过太多;第二嘛,是为了稳定别国势力吧?”
男人躺回贵妃榻上,翘脚望着天,肆意猜测:
“你的势力虽然足够一计擒贼擒王,将两国国君控制手中,却不够掌控天下,所以,你放出消息,稳住那些蠢蠢欲动的贼子,让你有时间一个一个地消灭他们;第三嘛,难不成你真要为他‘守节’三年?不论真假,倒显得你很重情义。”
男人这么说着,眼里都是不信。
当了皇帝,身不由己,后宫充盈是迟早的事情。
再退一步说,没有后代,谁继承鸣国呢?
这个问题,他不想深想,转而说:“啊!今早那场戏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腾国王爷还真下得了手啊。菜刀可不比刀剑,越是钝越是疼。不过,你这招是真的狠。她缺了条手臂,如果还能坐稳神女的位置,那才是真的厉害。”
“你说得太多了。”宋襄游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随手拿起他喝过的杯子把玩着,“霄国新任的丞相久久留恋在鸣国皇宫,你真不怕谣言吗?”
“谣言?对谣言的运用,我怎么比得上你啊。”男子仰头大笑,黑白交错的长发飘飘洒洒,好不风流,“当年你用一句谣言换取了他的百万银两和三千势力。今天你又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宋襄游幽幽看向一脸不羁的男子,在触及他眼中任你索取的暗示后,偏开视线,淡淡四两拨千斤:
“朕本就欠你们霄国的。你们以后需要什么,若是我能给得起,我便都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要这天下,你给吗?”男子调笑道。
“这不能给。”宋襄游一脸坚定。
“那我要帝后的位子,你给吗?”男子眉梢一翘,似是认真,似是玩笑。
“帝后……”
宋襄游垂眸看着杯子里的酒水,沉默良久。
这个位置,他想给的人已经不在。
名存实亡,又有什么意思?如果能用这个位子换一个人情,也无不可。
“若是你想,我可以……”
“你犹豫,我便不想要了。我一直不明白,为何你这般执着于皇位。”男子将他手中的杯子抢来一饮而尽,似乎将之前说过的话都吞回肚子里,“因为你母后给你的责任?你父皇给你的期望?还是……”
“沐铖,你听说过一种蝉吗?它为了能有一天爬出地面,要在黑暗潮湿中度过十七年,可看见阳光的时间不到一个月,它就会死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宋襄游抬头看他,眼眸幽深:“那么,你说说,它为何非要在黑暗中呆十七年呢?”
【情爱】
他们从来没信过他。
宋襄游看着沐铖走远的身影,不咸不淡地想到。
六年前,他被扔在鸣国边境,为了一口饭,他做了一笔生意,将鸣国摄政王对皇帝存在不伦念想的消息,做为果腹的商品卖出。
换来了傅玉楚的青眸和一笔不小的财产。
之后,傅玉楚因肩负寻找失踪鸣国皇帝的任务,和他纠缠了很久。从点头之交到生死相依,他还要谢谢每次见面都想杀他的亲生妹妹——襄雨,现在是腾国王爷。
要不是她派人暗杀他,傅玉楚怎会以为是自己连累了他,心生愧疚最后演变成爱慕呢?
可笑的襄雨,与他挣了半生。
八年前,样样比他出彩的襄雨成为和亲公主,而他这个只有太子头衔的草包被推上皇位。离开前,襄雨说,不会承认他这个皇兄,若是哪天臣服,自断一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理解她的不甘、怨恨和野心。
也承受了她的各种暗算。
那么,她也当承受那句承诺带来的苦果。
而他永远不会告诉襄雨,那句话一出口,襄雨就已经输了一半了。从来,信仰不需要说出口,能达到的才算是肯定。
——那几句话,不算什么豪言壮志。
就像,在傅玉楚的眼中,他就是他傅玉楚的信仰,他不说出口,但傅玉楚看得出。
并不是他曾想用身体来偿还恩情时,得到的温柔拒绝;不是他在中了稀世之毒后,傅玉楚用换血秘术来代替他;不是他被困在上古迷阵时,傅玉楚心焦火燎地不停呼唤他,喊到失声咳血。
而是在得知真相后,不怨怼,不责问,不离去,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笑。
笑容里,不是嗤笑,不是自嘲,不是轻蔑,都是宠爱包容和疼惜。
他明白,那是傅玉楚爱意的延伸,能够包容他的所有。就如曾经的楚玉赋,能够包容下所有的霄国国民。宋襄游深知,那一个半月里的经历,他欠傅玉楚太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似乎永远也还不完。
所以,他宁愿傅玉楚绝情、宁愿傅玉楚打骂他、宁愿傅玉楚甩袖而走、一刀两断,再见面便是敌人,也不愿傅玉楚带着精兵三千杀去腾国,给了腾国反扑的由头。
最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亲自手屠了霄国先皇,而后怔怔看着傅玉楚扑到自己的剑上……
那个男人说,他们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立场不同。
宋襄游说,他能统一三国,他们能够站在一起。
男人说,他身后站着的,有民众有兄弟,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而他为了夫人,舍了兄弟百姓,所以他活不下去。
宋襄游说,谁敢反对,朕要他的命!
他说,你看,这就是我们的不同。你能毫无芥蒂地辜负天下人,可我不能。
宋襄游说,你敢死,我就屠了霄国。
男人笑着将手放到他手心,看着他不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宋襄游懂了。
他想要的,他从来不说,可男人都知道。傅玉楚给得起的,他也不说,只是默默交到宋襄游的手中。
他们实在是走不到一起……
可是,当男人的血沾满了他的衣袍。他站在至高无上的供台,俯视着千亩良田、万里河山的时候;当所有人都跪拜在他的脚下,向他称臣,唤他吾皇的时候;当他站起身感觉到两个人的血液重量,迈开步子离开对方的时候,他突然觉得:
比起皇位,比起权利,他更想要他。
他们走得太远。
根植的野望紧紧缠绕他的一生。
那时,他还看见腾国国君的尸体,就在不远处,死前似乎想要爬过来。
他望着对方看了很久,才想起他的第一个男人就是这个人。
那人曾说,他们是命中注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最后,也不过如此。
想到这里,他莞尔一笑,可笑着笑着,就变了味道。似乎是一块点心,想要放着慢慢品尝,可第二天来一看,已经坏掉了……
他至今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只是知道他是上一任腾国国君,是被襄雨趁乱杀死的男人。
他多数时间,只记得那男人的背弃。
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两国的边境越来越友好,不知道为什么追杀了他一个月的黑蹄骑会突然消失,不知道在之后苦痛的五年里每个仲夏的最后一晚都能在院中看见一株盛开的石莲……也许是知道,只是不想承认。
他更不想知道这人为何替他挡箭。
他们宋家,天生都是冷血人。
宋襄游扶着天台上扶手,望一眼黑透了的天,转身离去。
今日的奏折都还没批……这是傅玉楚留给我的江山,必须必须要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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