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见自家小姐鼻尖沁出细细的汗珠,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以往她觉得小姐总是云淡风轻,平静如水,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此刻的她却是多了几分人气,便忍不住轻笑出声,见江容华疑惑地看过来,忙敛了笑容道:“走了这许久,小姐不如去前面的亭子稍息片刻,待青梅找个人问问路……”
小丫头话音未落,却听得那亭子里传来男子的说话声!
“王爷,两个月前陛下派二皇子亲征漠北,据前方传来的线报,今年的新科武状元戚博厚骁勇善战,又师承终南山冲虚真人,尤擅奇门遁甲之术,助二皇子连夺嘉平关,丰裕关两大重要关口,照这个势头预计再过半月定能顺利攻下布图族!”
难怪方才在宴席上不曾见到陆梁,原是替宁王打探消息去了,江容华停下脚步视线落在那名着天青色锦袍的男子身上,冰冷凉薄不带一丝情意。
二皇子魏王萧炀与宁王萧珩素来是面合心不合,睿帝跟前兄友弟恭,背地里你来我往针锋相对,而所谓的魏王党和宁王党在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又逃得过多少人的眼去呢?
叹只叹先皇后故去时未能留下一粒种子,不然立嫡立长,早早定下储君,也就没这两位什么什么事了。
萧珩负手立在亭中,身长如树,眼里说不出的讥讽:“二哥素来好强,此次北伐他曾在父皇和百官面前夸下海口,若三个月内未能得胜归朝,愿按军法处置,我长了十六岁还未见过皇室中人生受那九九八十一杖军棍呢……”
萧珩喃喃自语,侍立一旁的陆梁低着头并不接话。
萧珩沉吟片刻道:“我听说此次负责军中粮饷的是户部侍郎郑元青,郑侍郎为官二十载,对我大祁朝忠心耿耿,却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修齐可知是什么?”
修齐是陆梁的字,萧珩以字相称,可以看出确实对其十分信任和亲近。
陆梁很自然地接道:“修齐不知。”
萧珩微微一笑,修长的左手撑了撑亭子的乌漆廊柱,随意道:“郑元青只娶有一妻,成亲十五载膝下仅有一女无子,朝中同僚和家里亲友皆劝其纳妾,都被他一一婉拒,说此生只爱郑夫人一人,哪怕断绝香火也绝不会再纳他人……”
陆梁点点头:“郑侍郎这话在京都曾风传一时,修齐也有所耳闻,朝中百官议论纷纷,甚至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有说郑侍郎重情重义的,也有说他不孝的……彼时京中女子皆羡慕郑夫人,希望能像她一般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陆梁说到这里,萧珩却忽然大笑起来打断了他的话:“哈哈,什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那郑元青不愿纳妾却是另有缘故……”
萧珩转过头看向陆梁,接着道,“他喜欢男人!”
萧珩的最后一句话仿佛果真令陆梁吃惊不小,他猛地抬起头,正对上萧珩饱含深意的目光。
大概是与一个男人四目相对让陆梁和萧珩都有些怪异的感觉,两人错开视线,陆梁微微松了口气问道:“王爷的意思是?”
“若我所料没错,二哥军中所剩的粮草支撑不过十日,若没有郑元青后方及时的补给,不要说三个月就是三年他也无法攻下布图!”
萧珩眉宇舒展,神气清明,仿佛两人相商的并不是关乎千万人性命的战役,而只是每日睡前与好友对弈的一盘棋局。
“郑元青不过小小一个三品侍郎,只怕不敢在粮饷上动什么手脚。”陆梁依旧低着头,江容华隐在花叶间看不出他的神情,波澜不兴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谁说的准呢,马上就要入冬,根据京中传来的钦天监预测,不日便会有一场大雪降下,到时候路滑难行,粮饷从京都运往千里外的漠北,晚个十天半个月也是有的……”
萧珩垂下双眸,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陆梁,后者点点头:“此事可大可小,修齐明日便回京亲自打点!”语毕朝萧珩行了个便礼,匆匆离去。
江容华见陆梁离去也不想再做停留,正要拉了青梅继续找路,不料夜间光线昏暗,小丫头迈开脚步无意间踢到了一粒石子,那石子委实顽皮,咕噜噜滚出老远,清脆的撞击声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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