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腮帮子鼓囊得就跟偷吃粮食的田鼠似的。
一边咀嚼,一边含混不清的说道:
“多大点事啊,不就扣司机五块钱嘛”
进到机务段里,阎解成经常跟工友闲扯,也知道不少事情。
火车正常运行,线路上突然出现行人。
司机发现并及时采取制动措施。
没撞到。
火车司机阻止一起撞人事故,机务段颁发奖励。
司机发现并及时采取制动措施。
撞到了。
火车司机没有责任,不奖不罚。
其实那五块钱,并不是罚款,而是要给扳道站的清理工。
因为清洁工要将车头上血呼拉碴的碎片清理干净,还要打扫长达数百米的铁轨,非常辛苦了,所以要给点补偿。
阎解成的不以为然,跟李爱国他们的神情严肃,形成了鲜明对比。
“啪!”
阎解成话音刚落,郑师傅就站起身,冷着脸在他的脑门上来了一巴掌。
“郑师傅你为啥打我?”
阎解成努力吞咽,终于将嘴里的肉吞进了肚子里,摸着脑袋委屈巴巴的说道。
郑师傅神情严肃:“阎解成,你要想成为火车司机,就得记住一点,生命是无比宝贵的,要对生命抱有敬畏之心。”
“对对对,郑师傅,您说得对。”阎解成连忙舔着脸笑着点头。
他心中却不以为然。
火车司机开车的时候,哪用管那么多,只用猛拉气门就是了。
东北那边一个钢铁厂,前面天热的时候,七八个年轻人躺到铁轨上乘凉睡着了。
运料列车一过直接一分为二。
都是腰斩嚎了十多分钟,才昏迷死于失血过多。
那司机最后也只是写了一份事故报告,并没有受到惩罚。
在铁道上,火车司机就老大!
阎解成自认为聪明,却瞒不过老郑的眼睛。
老郑心中叹口气:
本来想着这年轻人有眼力见,又聪明,是个好苗子,将来说不定真能成为火车司机。
现在看来,他是太聪明了。
要成为火车司机,还是得蠢笨一些。
老郑看向阎解成的眼神,当时就冷淡了起来。
李爱国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并没有替阎解成说话。
一个不敬畏生命,心术不正的年轻人,一旦成为火车司机,总有一天弥天大祸。
阎解成没办法成为火车司机,对他、对阎家,都是一件好事。
李爱国也不准备劝曹文直,只是拎着一瓶子啤酒,走到他身旁,跟他来了一个对瓶吹。
曹文直顿顿顿喝完一瓶啤酒,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冲着李爱国笑道:“爱国,你已经能出师了,以后不要再叫我师傅了。”
当时压了人之后,曹文直呆呆的坐在驾驶室里。
曾经心想,如此低的速度,如果是李爱国的话,是不是能刹住车。
那个寻死的年轻人,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曹文直心中没有答案。
却意识到,不知不觉中,自己这位徒弟的技术已经远超过他了。
“千万别,曹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您一辈子都是我李爱国的师傅。”李爱国真心实意的说道。
曹文直有些激动,嘴角抖动了两下,伸出手在李爱国的肩膀上重重拍两下。
“爱国,你是个好孩子!”
孩子赵雅芝在旁边抿着嘴,差点笑出声来。
这男人可不是孩子
众人离开后,赵雅芝将李爱国这位老朋友,热情的迎接了进去。
李爱国不胜酒力,吐了一地,才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在睡着之前,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对着赵雅芝交代道:“过两天就是周克那小子结婚的日子,你要是有空的话,帮我想想,该给他送什么结婚礼物。”
赵雅芝见李爱国将这么重大事情交给她,感到很兴奋,当下就答应下来。
跟李爱国预料的一样。
压人事件带来的风波,很快就消失了。
机务段里压根没有人讨论。
曹文直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只不过走起路来,比以往似乎缓慢了几分,做事也更稳重了。
李爱国想起了前世的一句话:老司机开车,越开越慢。
看来也适用于火车司机。
至于那位被压的人,机务段派出所也查清楚了,属于是自我了断。
机务段出于人道主义考虑,补偿了死者家属十块钱丧葬费。
因为刘二峰还没有抓到,李爱国这阵子暂时住在宿舍里。
不过这也给他了空闲时间,来绘制自卸列车的图纸。
白天绘制图纸,晚上跟张雅芝讨论种菜的事情。
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不知不觉,两天时间过去了。
这天李爱国在宿舍里忙碌了一整天,自卸列车的图纸也画了一大半,看看腕表上的时间,觉得张雅芝他们快下班了。
李爱国伸了懒腰准备到下面的浴室里洗澡。
张雅芝突然推开门走了进来,双手背在身后,眼睛中透露出兴奋。
“张雅芝同志,怎么不洗澡?”
李爱国顺手关上门,笑着问道。
张雅芝当时闹了个大红脸,将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
雪白的小手紧攥着一张报纸。
“《铁道日报》,爱国兄弟,采访你的文章发表了。”
“是吗。”
李爱国顺手接过来,坐在床上仔细看起来。
报道的标题是《火车司机化身铁道卫士,关键时刻逞神威》。
报道足有五百多字,并且出现在头版靠下的位置,就在总局领导开大会的报道下面。
这可谓是他这个级别的工人,能够得到的最好位置了。
张雅芝已经看过报道了,眼睛一转,抿着小嘴说道:“爱国兄弟,那个记者看起来冷冰冰的,写出来的文章却很不错,不愧是大学生。”
李爱国没有吭声,只是将报纸折叠起来,准备带回去贴在家里的墙上。
距离机务段数公里的一座小破屋内。
刘二峰蹲在地上,抱着一个冰凉的黑窝窝头疯狂的啃了起来。
现在的刘二峰早没有往日的光彩。
头发乱糟糟的,好几天没有洗脸了,手指头缝里都是污垢,衣领子也黑乎乎的,浑身散发出怪味。
他狼吞虎咽的撕咬着黑窝窝头。
突然,面涨红,眼睛瞪大,不停捶胸口,原来吃的太快噎住了。
好容易咽了下去,刘二峰抬起头,眼泪花花的看着刘春花,气愤的说道:“姐,下次你就不能给我搞点好吃的?”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