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真是不好意思.
我们洗煤厂对下属疏于管教,导致里面出现了害群之马。”
这时候,早就来到现场的洗煤厂领导灰中山装。
见火车司机不依不饶,只能带着人走了过来。
灰中山装先走到李爱国面前,面带热情的微笑:“火车司机同志,我在这里代表洗煤厂给您道歉了!
等处置了这个害群之马,马上给你们装车。”
“有劳了。”李爱国淡淡的笑笑。
灰中山暗暗松口气,转身走到刘胖子跟前,冷着脸说道:“刘初生,洗煤厂委派你管理装载场,是让你服务群众,服务用煤单位的,不是让伱胡作非为的。
鉴于你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违反了纪律,我现在以洗煤厂当委会的名义,解除你洗煤厂管理处装载指挥员的职位。
洗煤厂纪检科将对你的违法乱纪行为,进行调查。”
刘胖子听到这个处理结果,浮肿的嘴角蠕动,哀求道:“厂长,我,我.”
“希望你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灰中山装打断他的话,暗中警告道。
要怪就怪你不长眼,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刘胖子没想到最后的依仗也没有了,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
他想不明白。
一个小小的火车司机,为什么能惊动那么多矿领导。
灰色中山装处置完了刘胖子。
转过身看向武副科长:“武科长,我们地方洗煤厂员工素质良莠不齐,让您见笑了。”
“杨厂长,现在情况复杂,您这个大厂长可得警惕。”武副科长面色平静。
机电科科长见两人打起了哑谜,佯装没有听到,转过身跟李爱国闲扯起来。
李爱国也清楚,像洗煤厂这种地方单位,关系盘根错节。
要想全面肃清,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已经做了能够做的了。
下面就看武副科长的决心还是林西矿领导的气魄了。
毕竟,他只是个小小的火车司机。
“是是.我现在还得跟前门机务段的火车安排装车,失陪了。”
几句交锋后。
灰色中山装感觉武副科长来者不善,脊梁上出满冷汗。
转身朝着李爱国笑笑,快步离开了。
武副科长眯眼看看他的背影,走到李爱国跟前,叹口气道:“李司机,让你见笑了。”
“害,老武,这就是你自己钻牛角尖了。”李爱国不愿正直的同志撞破头,也有提点意思。
指了指飘荡在空中的煤灰,说道:“这天与地之间,不是只有黑白两色,更多的是灰色,咱们这些有信仰的同志,应该在灰色寻求光明!”
“在灰色中寻求光明.”武副科长咀嚼着这句话,似乎明白了什么。
灰色中山装的效率还是很高的。
在他的指挥下,洗煤厂出动了三辆装载机,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将列车装载完毕。
当然都是一级精煤。
李爱国检查了煤炭,在调度计划书上签上字,递给灰色中山装。
“李司机,这次我们洗煤厂招待不周,下次您来到这里,我肯定亲自作陪。”灰色中山装笑道。
李爱国转身拉住扶手,准备进到火车头里,突然问道:“客气了,下次帮我们装车的,不会还是那个刘畜生吧?”
“绝对不会,您放心,我一定会严肃处理这件事。”灰色中山装心中一凛,连忙拍着胸脯保证。
“希望如此.”李爱国呵呵笑。
听到两人的对话,蹲在煤水车里的刘明善忍不住打个寒蝉。
这个小司机是个记仇的家伙!
发车时间点到了。
见李爱国准备登车。
武副科长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兜里里摸出一张叠好的纸,偷偷摸摸递过去。
“这是张药酒的方子,是从许宗塘身上搜到的名叫灵龟展势酒。
据说是许家祖传的,效果很好。
许宗塘准备带到海外,孝敬那些高官。”
灵龟展势酒?
看着武副科长挤眉弄眼的样子,李爱国似乎明白了什么。
开玩笑,咱开大火车的用得着这玩意?
只是有备无患。
“等泡好了药酒,我送你一坛子。”李爱国大大方方接过药方子,揣进了兜里。
武副科长:“.”
看到李爱国上了火车,武副科长嘿嘿笑:“还是太年轻了,李司机你会感谢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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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爱国见调度员挥动绿色旗帜,站起身朝着武副科长,机电科科长挥挥手,拉响汽笛。
缓缓推动阀门。
火车的速度越来越快。
沿着古老的铁轨奔驰,离开了这座古老的煤矿。
回程的路上极为顺利,不知不觉到了晚饭时间。
李爱国从帆布包中取出两只烧鸡放在炉膛上加热。
林西的烧鸡是用土法制作而成的,肥而不腻,咬上一口,满口留香。
李爱国正啃着,见刘明善几人从帆布兜里取出几个黑窝窝头,感觉到有点奇怪:“刘研究员,你们当研究员的,日子这么苦?连白面馒头也吃不起?”
刘明善尴尬的笑笑:“来到林西的之前,忘记带全国粮票了,这点黑窝窝头,还是高价买来的。”
“是吗。那你可得珍惜黑窝窝头。”
李爱国咬一口鸡腿,吧唧吧唧吃起来。
“嗯,真香啊!”
刘明善:“.”
他有点搞不明白李爱国了。
他已经让步了,一路上都在示好。
李爱国只要将鸡腿送给他一根,两人立刻冰释前嫌。
为何一定要作出这种小人姿态?
李爱国看着郁闷的刘明善,念头顿时通达起来。
他可不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
对小人宽宏大量,就是给自己掘坟墓。
火车在寂静的黑夜中奔驰,带着两千吨煤炭,朝着京城的风向奔去。
一路上每到一座扳道站,或者是临时停车,董工跟刘明善都会下车认真检查车厢的各项数据。
虽然超载了百分之十九,坚固的车厢却没有出任何问题。
李爱国也松了口气,心中充满胜利的喜悦。
火车于上午十点多回到前门机务段。
此时机务段的领导跟研究所的老所长、刘国璋在接到扳道站的通知后,都来到了煤场,等着见证一项铁道新技术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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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萧瑟。
机务段后山的荒地上,勤劳的工人家属开辟了一片菜地,鲜嫩豇豆苗在微风中舒展枝丫。
哗啦啦.
清水浇灌在豇豆苗的脚边,周大娘扶扶酸疼的小腿,缓缓直起身来。
她还不到五十,看着像六十多岁老太太,满脸皱纹,一头白发。
三个半大的孩子端着水盆子从远处走来。
小儿子周终看着娘眉头紧蹙,连忙快步走过来:“娘,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没事,等浇了这块菜地,咱们就能回去了。”周大娘揉揉小儿子的脑袋溺爱的说道。
她十几岁跟铁道检修员老方头结婚。
一连生了七个闺女,没少被丈夫和婆子骂。
到了第八个,终于生一个带把的。
老周头兴奋得跑去机务段小卖部赊了两斤苞米酒,把自己灌的酩酊大醉。
周大娘以为从此能过上好日子了。
随后却发现生活陷入了困顿中。
每天醒来,都有八张嘴需要喂。
老周头是检修员,属于重体力活工种,每个月能分到四十五斤粮票,
她没有工作,能拿到三十五斤粮票,几个孩子都是成人的半数,也就是十八斤粮票。
这些粮票压根就不够用。
老周头的工资也不多,就算把每个月分到的肉票也卖掉换成粮票,也不够。
一家人吃饭成了问题。
周大娘为了养活几个孩子,在后山开辟了这片小菜园,省下的买菜钱却是杯水车薪。
机务段考虑到职工家属生活困难问题,成立了三八连队,组织一些家属去段里面或者是车站装卸煤沙。
一般五个家属包一节车厢。
装卸完,每人能够分到一毛二分钱。
好在周家的几个孩子都懂事,操持家务,带孩子,洗衣服。
特别是大闺女周一,蒸馍、熬稀饭、擀面条都会做。
周大娘有了闲暇的时间,参加了三八连队。
一个月靠着装卸煤沙,能挣到二十块钱,才算填饱孩子们的肚子。
只是车皮有两层楼那么高,危险性也很大。
周大娘曾数次从车皮上掉下来,摔断手臂,摔断过小腿
几个孩子都劝周大娘不要再去卸车。
但是周大娘却清楚,没有卸车的活计,这个单薄的家庭连一个月都坚持不下去。
她只能苦苦咬牙坚持。
想到卸车,周大娘的情绪顿时低落下来。
这两天段里面的卸车任务少了很多.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随着秋风吹来。
“周家的,段里来了趟煤车,你去不去?”
喊话的是三八连队队长。
“去去去,队长,您等着我。”
周大娘顿时来了精神,交待几个孩子将搪瓷盆子端回家,扛起大方头铁锨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