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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连绵的下雪。
近日入冬以来,帝国国都的天总是阴沉沉,局势亦混乱。
先是与临国的数月和谈以失败告终,看起来这一场仗是无可避免的了。元首下了令,军队皆在帝国边境地区集结,气氛很是紧张。
诸候割据。连年的战火时代。
几乎自k星存在以来,星系间的战争就从未停止过,战火就这么绵连着,人们也就这么生活着。人皆以为,这不是吾辈能够结束的事情。
但是总有人不这么想。
例如,沈萍院士。
说来可笑,受尽了折腾,被调教也好,被训练也罢,好歹都是撑着一口气走了出来。如今好容易走到了这里,他们却告诉我,那起私释间谍的大案,我确是被怨枉的。
人是沈萍蓄意放走的。
当年却被陷害在了我身上。
策反沈萍的,正是长久潜伏在官邸里的f星间谍。
f星近年前在战争中遭到k星的吞并。
其实那只是一场嫁祸。他们当年就知道,知道那名身受重伤的间谍纵是放走,也根本无法逃离多远。他们的目标,从来也不是放走他。
而是陷害我。
他们刺杀不了李承乾,于是把我当作了李承乾唯一的软肋,也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他们只是希望利用我,参倒他。
那天天阴沉的一丝光亮都没有,暗沉沉的一直下着小雪,审讯室里就只坐着李承乾和沈萍两个人。
我站在李承乾身边。
其实我并不想站在那个地方。
李承乾的神情是平静的。沈萍的神情也是平静的。
他们相对而坐,沉默了许久。后来李承乾率先开了口,道,“院士为什么要如此做?”
沈萍看了年轻的元首许久,忽而笑了笑。
她说,“战争该结束了。”
“战争从不会因一人而起。就像它无法因我而起一样。我原以为……院士应当心中明了。”
“的确如此。但总有些人……会成为激化剂。”
他毫无退缩的直视着她,道,“院士,你我已然身处大争之世,国土,利益…很多东西,不能退便是不能退。”
又是长久的沉默。
“这样做,你把她置于何地?”
沈萍仰面长笑,“她现在又过得是什么生不如死的好日子?”
李承乾几乎是在那一刹那情绪失去了控制。
他几步跨到沈萍面前,看着她,压低声音道,“你不会明白……我有多爱她。”
我垂下眼,将目光转向窗外。
雪越下越大了。
…
事已至此,说实话,我有几分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李承乾。
窗外下着雪,我在卧室的床边坐着,他站在我身后,走过来,缓缓地抱住我的肩,对我说:
“对不起。”
“你本来该相信我的。”
我说。
他没有应声,只是再说一句。“对不起。”
我苦笑了笑,将目光轻轻转开。
“月月。”
李承乾站在我身后,低声唤我的名字。
我转过身去,看见他分外熟悉而俊朗的眉眼。长久以来…我念念不忘的眼睛。
他复又问我。
“你…爱我吗?”
我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流下来。
“我那时候…很爱你。”
李承乾沉默了一会儿,尔后站起身来,道,“我知道了。”
他最后一次拥住我,对我说,“我爱你。”
卧室的门忽然被猛然推开。
“元首……!”
我回过头去,惊觉那闯进来的秘书满额是汗,开口时声音皆是几分颤抖。
“北边的边境……北国军队忽然袭击了边城…已经跨过了边界线……”
“之前因为和南边临国的和谈…我们的军队都主要集中在南边…北边界线防守空虚……”
“北城居民不少。”
李承乾道,拿起桌面上放置着的佩枪,并未再看我一眼,便随他一同离开。
我在卧室中坐了一会儿。
待我追出去时,他已经离开了官邸。
侍卫官告诉我,元首亲自率军去了边境。
…
那一夜,我又做起了从前那个梦。
皇太子…
东宫良娣…
所谓情深,不过就是百般纠缠。抵死缠绵。
看到葱郁的山林,看到梦里的自己是朝中武将世家的幼女,自幼体弱而至江南调养,养出一身顽性,及笄后归了长安,仍然时时骑马上山玩耍。
就这么同偷跑出太极宫的少年在山林间相识。
山林光影斑驳,与他初见…是在秋日。
漫山遍野,银杏金黄。
恍惚与梦
', ' ')('外李承乾曾在拜庙后带我去过的骊山何其相似。
那匹马出了些问题,是他出手相救。
后来受皇后之命选召赐入东宫,受封皇太子良娣。
那时候才知,那骊山上的少年便是东宫太子殿下。
东宫里的日子,在他身边,过得行云流水的温婉美好。恍惚觉得,只若能长伴他左右。便已足够知足。
他是个好太子。
聪敏过人,十七年少时便已堪监国重任。
“庶政皆令听断,颇识大体。”
我想,他那样的身份,那样的地位,其实本可以不必待我,待他东宫中的臣属那样好的。好到…全然不似个太子。
但是他却那样做了。
所以我想,那就是我,我们日后再也离不开他的缘故。
不能…失去他。
一切都平稳的日子,在他母亲死后,他受其弟所暗害,而致从飞弛的快马上摔落所打破。
腿伤致使他落下了终身的残疾,一直到死,坡行一生。
证据缺乏,那起震惊朝野的大案就成为了永远的悬案。
我在梦中清晰的忆起。那是他左腿膝骨上的伤。
似乎在梦境里都能觉出来心疼,犹如心脏痉挛般的疼痛,潮水一样涌出来,扑天盖地的淹没了我。
我只希望能抱紧他。
此后四五年间,他与魏王交恶。四五年间,明枪暗箭就那么毫不停歇的射向东宫。
“疲于应付。”
他对我说,硬朗的轮廓在黑夜里变得模糊,深深叹息一声,又复道,“疲于应付。”
我只是徒劳的心疼。却不知能为他做些什么。
抱着他同他温存的时候,我依在他怀中,在寂静的东宫里同他似两条快要涸死而相依为命的鱼,感受着冬日里他的体温,想,
我能为你做的,便只有陪着你。
长久的……陪着你。
…
“阿耶若问起你对寡人谋逆一事知情否。你便如实告诉他,你并不知情。阿耶他……不会为难你。”
“为何殿下……从不肯告之妾?”
“寡人想要你……无论何时…都活下去。”
“月奴。答应寡人。”
“好好活着。”
…
“李良娣对太子谋逆一事,可否知情?”
“…儿臣知。”
…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
“虎毒尚不食子。朕…不能杀死自己的孩子啊。”
“那就让承乾和泰……让他们两个人……都走。”
“朕可以此生皆不再见他们。但朕要他们…好好活着。”
…
至黔地时,也是一年隆冬。
黔地寒凉,他才至黔地时,便一病不起。
他在黔州陋府中拒绝了所有他父亲自长安而遣来的宫中太医。
我缠在他榻边,一步都不走,像只意识到了什么而不愿意离开主人的猫。
后来我背着他,手里端着那盏鸠酒,反倒不害怕了。
我不怕死,我只是怕失去他。
若能一直跟在他身边,那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我钻到他怀里,他抱着我,还摸摸我的头。
“日后你回了长安,一个人…也要记得好好吃饭。”
“嗯。”
我应付的应他。药性还没来得及发作,我还想再好好同他说说话呢。
譬如……
“那…下辈子,殿下要来寻妾。”
他看着我的眼睛,又摸了摸我的头。
他说,“好。”
于是我就安心了。
直到最后,我才看清他的面容。
即使是在梦境中,泪水还是不自觉的涌出,不知不觉,湿了满面。
“高明。”
…
我在一片黑暗中,猛然自梦境中惊醒。
深夜里,我从床上坐起身来,才发觉身边已然没有了早已熟悉至入刻骨的人,茫茫深夜独余我一人。
泪水仍然不断涌出。
随着泪水的流逝,经年隔世的记忆亦开始慢慢复苏,似潮水一般汹涌涌入脑海。
与梦境帧帧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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