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德雷铺开信纸坐在简单的木桌前,笔尖飞快的写着这张可能会毁了他下半辈子的报告,他的焦虑与不安是如此的显而易见,连桌上的蜡烛火苗都感受到他了的发抖。昨天他不得不处死自己的得力助手,现在那人的尸体挂在沙堡户外的绞架上,今早在他向众人讲述完这个“展览”的理由后,德雷回头时发现血顺着尸体向下蔓延着,衣服上两种颜色的红晕染开,上半截呈现暗红色,下半截显得更加新鲜。最后血液从脚尖滴落在地面上,深厚的积雪被融出了一个小小的坑。
德雷边写边思考,他想到自己告别了首都舒适的生活来到沙堡三十年了,腿部的关节因为沙堡恶劣的严寒天气受损严重,脸也因为北风不断的吹拂显得格外衰老丑陋,他走路需要拐杖,有时候还会声音嘶哑的咳嗽,与身体的的颓败对比明显的是他随着年岁增长反倒越来越强硬的自尊心和苛刻的手段,德雷想,他有功劳,并且几乎奉献了自己半辈子,上头总不至于找他麻烦。
沙堡的寒冷像是冻结了一切,连钟声都被冻得迟钝、沉闷,像是沉入了地底。德雷握着笔杆的指节因寒意僵硬发白,他时不时把放下笔把手靠近烛光并不断的开掌握拳来取暖,火苗轻微颤抖,映着他皱起的眉头。钟声响完后就是犯人用餐的时间了,他接着听到狱卒们开始来回走动的声音。这里一层到二层的犯人由监狱提供黑面包和各种根茎类蔬菜煮的清汤,现在的天气令汤冷的很快,囚犯们吃东西的速度也相当的快,然后地底的犯人在等待一二层的犯人用完餐后可以得到一些清水。要是可以他连水也不想给这些人。德雷把中把短暂游离的思路续好。
沙堡地底下的那些罪人,永远不会有教化和悔恨这样的奇迹发生在他们身上,都是可恶疯癫的法师,没有廉耻,他们不是享乐主义,却能为了不比一块面包大的事情滥用禁忌的魔法,几年前领都处决了一个黑魔法师,她在自己从小生活的村子中寻找受害者,把他们变成家畜,这些家畜还保留着惊恐的人类的眼神,在村民们焦急的寻找失踪者的时候,她假装一起搜寻,在为失踪者们祈福的典礼上,她提议将这些奇怪的家畜宰杀食用,在看到村民们拿着刀走来时,家畜们只能飞快的转动那双和人眼几分相似的眼睛。许多黑魔法师的邪恶至今仍让人惴惴不安,因此有些法师在送进来时手就被砍断了、也有不少拔掉了舌头,但是这帮东西并不会为自己的遭遇感到愤恨,更别说后悔了,他们在视察牢房时嘲笑自己,尽管人没有舌头的声音听起来只像是病猫喘气或者树叶摩擦的声音,但是德雷作为普通人,他知道那就是嘲笑,是法师们特有的瞧不起凡人的秉性让他们嘲弄自己的衰老病痛以及对俗世的功名利禄的追求,他们在送进来之前就喜欢发号施令,现在在地牢里也不断发出的恶心的喟叹声。
德雷写了不少错字,同时因为断断续续的的滞笔思考,纸上不仅留下了涂改痕迹还多了许多滴落的墨渍。这时窗外传来一阵类似磕碰的异响,德雷把大衣拉紧推开厚重的窗户从他的房间探出头去,想好好听一听是不是有什么动物,结果发现是昨天起就被他挂在绞架的尸体冻的僵直后被风吹动和木杆碰撞发出的声音,像一根风干香肠一样。
那个新来的孩子前几天还在正常的工作,现在却被他挂在监狱城堡上当旗子,他实在不应该有这样的下场,这位领都魔法学院出来的最纯洁正直的法师,被派来帮助德雷的监狱管理工作,狱卒的工作如此无聊辛苦,他却完成的井井有条。
起初,他还十分抵触面对同样身为法师但是堕落至此的犯人们,但是不久以后德雷发现他比自己预想的要好上太多——就像原本以为已经空了的酒瓶中又倒出葡萄酒一般。也许德雷对魔法无比的厌恶也有一部分源自于崇拜和向往,这个年轻人正好动摇了整个监狱对于法师风评的天秤。那孩子吃苦耐劳并且阅历尚浅,没有这里关押的其他法师罪徒们那般狂妄,他的魔法源自神的赏赐,并且父母全是凡人,使得这人用起魔法来小心翼翼,德雷几乎认为这个孩子能成为自己的接班人。
结果,魔法师总是难以逃离本性的桎梏,对魔法的追求总是轻易地毁掉一切。
德雷想到这里简直要把信纸揉成一团,他没能发现有时候这位聪明的学院派可能和犯人走的太近了,他之前一直觉得这几乎不可能,狱卒都是双人行动,不会给和犯人独处的时间,并且沙堡只要是法师犯人,基本上都会拔掉舌头,不让他们有机会吟诵咒语。就算有些最堕落的法师,不管他们从哪里、用了什么方法向并非我主的鬼东西那里得到了腌臜的恢复能力,狱卒们也会在舌头、喉咙和手心扣上穿刺的刑具,使伤口不能恢复。整座地牢的缝隙里面堆满能阻断魔法流动的沙子,所以法师的越狱在这从未发生过,沙堡周围的村落会管这里叫法师疗养院。
但是现在一切都完蛋了,还是在自己任职期间完蛋的,德雷不知道犯人是如何和那个可怜的年轻人勾搭上的,犯人有可能先是不断的呻吟好让别人注意到他,然后用尚且能动的手指在沙子上写了一些什么,最后再抹去,然后那个学院派肯定听信了犯人的蛊惑,把对方舌头或者手上的刑具弄松了,当然不管犯人许诺了什么,显然他都没有得到。德雷和其他狱卒找到他的时候,逃犯已经帮德雷完成了杀人示众的第一步。
德雷全然不知道那个犯人是如何在没有魔法的情况下逃出这里,但他还记得这个人送进来时半死不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