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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应淮在车驾后座上已经拨通了无数通电话联络相关的朋友,委托朋友帮忙查看监控录像,在等待期间,被无尽的自责和懊悔冲击着神智。
他不应该隐瞒全部人她的身体情况,至少让家中的人多加留心才是,但他更怪的那个人是自己。
他应该时时刻刻守着她才是,是他的自以为是把她弄丢了......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淮安这个城市既陌生又空荡,举目无亲,同时还封闭了自我社交的能力,若是出了什么事......
思及此,周应淮心里的恐惧放大至无数倍,吞噬着他的理智,他拍打着驾驶座靠椅,催促电话那端的人:“快些——”
失控的话语,也让话筒对面异常的紧张,录像调取到傍晚18:50,看到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子特征与周应淮描述的有七八分相似,不由松了口气,语气浸满了欢喜:“从别墅走出来的女孩子,沿着路边一直走到商业区。”
话落,周应乎就挂断了电话,通话时扩音的,前头的程军已收到命令快马加鞭的车行至附近的商业区。
......
刚刚开发不久的商业区很大,但所幸进驻的商铺还不算多,因此想找到舒岁安不难,周应淮赶到时,只见她一个人坐在街区大街中央,默默地仰头看着那棵专门从国外调来放置在大街中央的圣诞树。
投资方周氏的引流手段,听说是周氏的话事人命人准备的,底下接手项目的负责人当时还咋舌说:“果然是有钱公子哥的审美,大费周章且声势浩大。“
项目落成,文章发出果然成为了标杆,将近年末,各种店铺装修加班加点,紧赶慢赶的赶在21年年初落成。
在看见她时,周应淮心中的紧绷才放下,立马迎着她奔过去,只是舒岁安并未回头看他,视线一直落在那颗圣诞树,脸色惨白,唇上没有半点血色,琉璃般的眸子被树上的灯饰照得就像一颗玻璃珠子一样剔透。
她想:树是鲜活的,一如当年让人难忘的圣诞。
周应淮长腿迈过去时,顺便褪下自己身上仅有的厚外套披在她身上,她的身上是一件加绒的睡裙,但不足以御寒。
他陪着她坐在街区的长椅上静静地呆着,在黑夜下灯火阑珊尤为的好看,暖黄色的灯光照在舒岁安身上,显得落寞。
仿佛枯萎的花,毫无生气。
此时已有街区的巡逻员认出了他们的大老板周应淮,但程军已经提前让他们目不斜视的走开了,顺便把稀稀疏疏的人引流至其他地方,现在此处只有他们二人。
“好看吗?喜欢的话小芦筑也可以栽一棵一样的。”
她没回应,眼睛是空洞的。
“下次出门要记得穿好衣服,穿好鞋子,如果冷着了,受伤了那该怎么办?”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时,语气没有了方才的强势,有的只有柔和。
周应淮正在用湿纸巾细心的替她擦拭着舒岁安沾了尘土,有些脏兮兮的小脚,她下意识往回缩,只是双脚被他放在膝上,握得很牢。
“忍忍,快好了。”他抬眸看向舒岁安,眸子都能掐出水的柔。
舒岁安也是穿着棉拖鞋出来的,他不确定一路走来,她的脚是否因为步行太多穿了不合适外出的鞋履因此受了伤,故而动作很轻。
程军在不远处看着那位被周应淮放在心头经年不忘的女子,一个让周应淮纡尊降贵甘愿坐地附小且根本从始至终没有给过她回应的女子。
一身简单的亚麻色长裙长至脚踝,更为惹眼的便是她的肤色,竟比裙子还要白皙,一头未经打理的长发有些凌乱的披在身后,漆黑如墨,映衬得她更加的清冷......甚至有些过于的冷。
周应淮跟她说话的时候,舒岁安并没有理会,似乎身体和灵魂是两个独立的个体,现如今人在车里,也没有回馈过周应淮一个眼神。
前排的程军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内心替自己的老板惋惜。
舒岁安一看就有些问题,但此话他不敢当面对着周应淮说,想必周应淮也极其不愿他人对舒岁安点头论足。
车内一直都是只有周应淮的声音,一直温声细语询问着舒岁安有没有其他不舒服。
他手指无意中上移,触摸到舒岁安左侧小腿肚,有一些坑坑洼洼的疤痕,他止住了手的同时,看向一直看向窗外的人。
舒岁安刚察觉到异常的时候,已经把脚缩了回去,若无其事的把裙裾放下。
周应淮眸色一闪,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同样自己的左脚也隐隐作痛,又过了一会儿才再次抬眸望向她,黑眸清亮:“是不是想看雪?”
原以为舒岁安不会搭理他,但话音落下,舒岁安缓缓别过了脸,杏眸有些恍恍惚惚,直直盯着周应淮看。
仅仅还是张了张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舒岁安原本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一句话说不出来,她忽然想到那些流逝的岁月,仿佛她侧边落了尘的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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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看得见外头来来往往的人群,但却难以触摸,只能任由他们流逝在后头,无法抓住。
莫名的情绪上涌,她的眼睛红了。
周应淮手指紧了紧,抚上了她的双颊,替她拭去晶莹。
时间仿佛回到2014年,他大病初愈从医院出院回来后,再次回到小芦筑。
曾经充满属于她生活气息的小芦筑,变成了空荡荡毫无人烟的一处被拍卖的住宅,人走楼空之余,书房里那些留存的画作和字帖都以低价贩卖流到市场上去,就好像他们之间发生过的回忆,一同被定上价格。
而他和她之间无法清算,若是非要清算,那也是无价且封存至今的无价宝......
那天晚上,他在落了尘的主卧地上,蜷缩在地板哭了整整一夜,直至被冯润华寻到时,人已经发着高热晕了过去。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不会轻易落泪的人,但自从遇到她以后,他成了一个爱哭的小孩儿,一次是2013年,一次是2020年看到她邮寄过来的信件。
7年,他以为等她这个事情是遥遥无期的无望,怕是所有的爱恨悲欢都只能悉数被他埋在心里,在旧时光里燃烧殆尽直至完全消散。再见面,他方才知晓,什么叫死灰复燃。
找到她的时候那些怨也不由自主的咽下,他从未想过要报复她泄私愤,而是为了能够长长久久的站在她面前,紧紧地牵着她的手说上一句:“可不可以给一个机会,重新相爱?”
舒岁安轻轻抓起脸颊边的手,沙哑的开口,开口说话曾经是本能,现如今要说话却要鼓足勇气才能控制。
她说:“那年圣诞,那场雪我记在心里很多年,以至于不管身处在柏林,还是在淮北看雪时,都寻不到相同的心境了。往昔我觉得很幸福很快乐,很多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没办法扭转,也没办法回头。我知道你怪我不辞而别,而我也不能轻易原谅那些人和事,此后经年我回馈给你的也只有那些好的回忆,正如现如今的我一样,无法回馈给你什么,我连简单的生活表达都没有能力赋予,更何况是能够爱你这件事呢......”
舒岁安话到此便止住了,神情一如往昔,没有悲喜,没有起伏,低着头:“正因为清醒,所以才不能......”
浅浅话语,宛如冷水,浇灭了周应淮那颗心。
周应淮的心被狠狠揪住,他还是那么的温润静默,只是眼底里不再波澜不惊,似有浮光在里面,人瞬间沉默,眼前视线也渐渐模糊。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呢......”
佛曰:“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
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要生而不见,见而疏远,这比剜心还要难受。
明明有个词叫先苦后甜,做人做事亦是如此,这也是老祖宗言明的道理。
但为什么在他看来只有苦呢?
看到周应淮眼角溢出的泪,程军也有些被吓到了,那一刻周应淮不再是他心中那个完美冷漠得没有情绪的机器,而是有血有肉的凡人,也有了七情六欲,也会悲喜交加,也会为了某个人,某些事染了世俗。
舒岁安的淡笑在嘴角晕染,那一笑云淡风轻,有说不尽的苦。
最后,他还是伸手把她搂进怀里,抓住她的手不再放开,似乎这样她就可以变回那个眉眼不染忧愁的舒岁安。
属于他快乐的舒岁安。
舒岁安静静地开口:“我的回来,每个人都很累,都并非带着喜悦,相反还带来了很多麻烦和烦心事。我看着你面上越来越难过的眉眼,我想日后会不会演变成厌恶呢?会不会把仅存的那些美好悉数覆灭掉呢?我也想哭,只是我哭不出来了。在德国我已经哭了太多次了,以至于每哭一次就会绝望一次。你知道吗?我已经没办法有同理心对待外在的人和事,正如在旁人眼里我是个怪人一样,我无法阻止别人对我的评判,也没办法让自己回到从前。我浑浑噩噩的从18岁活到了25岁,就好像一个被世界淘汰抛弃的弃儿,唯有哥哥和阿晨照顾我,不嫌我麻烦惹事,不因为我生病而把我当成一个不正常的人。”
话里提及的两个人都是他的死穴,周应淮身体忽然发冷,仿佛在害怕什么,力道极重的握住舒岁安的手,厉声道:“现在有我,一样的。”
“应淮哥,爱你是真,但不想爱也是真。若是你觉亏欠,那我就好好待在你身边,等你有了妻子,有了家庭,我自然会履约离开。”
舒岁安的长发披散开来,如丝线般缠绕在他的胸口,心有千千结的缠绕着他。
周应淮没有动怒,吻轻落至她的发顶,而后人很平静,平静到他都觉得自己可悲。
“为什么我的妻子不能是你呢?为什么要把我们之间的爱束缚在交易上?”
“我们曾经爱得很深,却还是抵不过命运的捉弄,最终也走向不可避免的结局,正如画本的结局一样,无法长相厮守,也无法天长地久。我们已经错过经年,早已不能回到最初了,自从我回来以后,我们之间的爱意会随着一天天的折磨逼至悬崖峭壁边摇摇欲坠,消磨殆尽,你觉得会真的如你所愿长长久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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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这话的时候,舒岁安把深埋7年的痛亲自刨出来放在人前反复凌迟。
两人的身体相贴,很近很近,近到舒岁安可以听到周应淮左胸膛上那颗为她跳动的心跳声。
周应淮动了动身子,把人搂得更紧一些,似乎这样就可以把怀里的人留住那般。
“岁安,你说的没错,时间真的可以磨灭很多东西,看似美好的事物往往总会落得狼狈收场。而为这场美好付出相应的代价,我饱受失去你的折磨,7年以来没有一天不心痛难忍。我好不容易才寻回你,我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残忍?这么多年来我只想知道你在哪里,想再次拥你入怀告诉你:“对不起,我不怨你,我很想你。”,2015年我受邀参加淮安一中的艺术厅剪彩,在熟悉的地方,悬挂着属于你的作品。我站在你的画作看了许久,画作的右下角却标着无名氏的标签,你知道我看了以后心中有多么悲伤吗?就好像你不曾出现过,有关于你的痕迹都被一 一磨灭,让所有人都遗忘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她这么熠熠生辉的发光发热过,就好像这个人是杜撰出来那般,不曾存在过。有路过的学生问这是谁画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说出你的名字:“舒岁安,她叫舒岁安。”,因为我知道,你是真实存在的,上面的笔触都是属于你的色彩痕迹。而你,只是受伤躲起来自己舔舐伤口,与我赌气罢了。2020年年下,得知你在淮北,我立马乘坐飞机前往,那时心中有多么欢喜,以至于在飞机上难得有了经年已久的倦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还做了一场美梦,梦里,我梦到了过去,找到了曾经的舒岁安,让她好好等我,一定等我,她说好,与我拉钩,然后我们的手紧紧牵着,一辈子都没有再分离。”
他声音带着颤音,说不下去时缓了半晌,有一滴泪落在他的衣领,晕染开来像一朵盛开的花:“不管是过去的舒岁安,还是现在的舒岁安,还是未来的舒岁安,不管如何我都要。”
舒岁安鼻头发酸,心头的窒息愈发的明显,似是有穿膛风在呼啸盘绕,良久后才轻声回道:“你要知道,一辈子很长很长......”
“我知道。”他把下巴贴近她的发顶,淡淡的回答。
如果一辈子没有她,纵使再长,也无趣。
如果一辈子里面有一个她,纵使再长,他也会觉太短。
舒岁安唯一 一次没有挣脱他,往昔的爱侣紧紧相拥,对于寻常的情侣来说,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拥抱而已,只是对于周应淮而言,怀中的女子便是他的一生。
就连简单的拥抱,都是舒岁安回馈给他的爱。
刹那间,仿佛他们是相爱很久从未分离的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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