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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遭危害的苏如异全然不知情,正开开心心地和平非灵一同吃着小糕饼聊天,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听她讲小烟花有多漂亮,越发对夜幕的来临充满了期待。
好不容易用过晚饭,天色一点点地暗下来,苏如异便再忍不住,一刻不停地围着平非卿打转,亦步亦趋地跟着,就差没让人给背在背上走路。
平非卿暗藏了整日的阴霾戾气在面对他时终于消散几重,带着些庆幸将他抱起来,笑着想到,幸好自己将他保护得完好,没让他受着伤害,否则哪怕将兰婉碎尸万段,都不足以解恨。
苏如异一路被他抱着往花园走,此时此刻一点儿也想不到要害羞,即便被过往侍女看在眼中也不介怀,满心都是小烟花,不断问着:“我们是不是去放小烟花了?天黑了,可以放小烟花了吗?”
“是,这就去。”平非卿笑着回他。
到了地方,下人早已将烟花整齐地摆在地上,平非卿将怀中少年放下来,吩咐侍女道:“去请郡主。”
“是。”
“我也去我也去!”苏如异忙跟着跑上前,无比激动,亲自去叫平非灵。
小姑娘为了看烟花,特地重新打扮了一番,乌黑的长发弯了两根环形发辫,可爱又俏皮。平非灵见苏如异来叫她,笑嘻嘻地便要跟他走,正准备出房门,又见一名侍女手持一盏花灯行来,施礼道:“郡主,这是元大人给您送来的花灯。”
平非灵又忘了,疑惑问道:“元大人是谁?”
苏如异不厌其烦地为她解释:“是你的无殊哥哥啊。”
平非灵双眼一亮,喜滋滋地接过花灯,宝贝似的执在手中瞧一瞧。
那花灯做成鱼儿形状,鱼尾活泼地翘起来,灯身颜料柔和,被里面的烛火衬得暖意融融。
平非灵甚是喜欢,追问道:“无殊哥哥呢?”
“元大人在府门之外,等您回话,是否要去同游七夕灯会。”
“我要去我要去!”平非灵毫不犹豫地答应。
苏如异惊讶地瞪眼,问道:“郡主,你不看小烟花啦?”
“对啊,还有小烟花!”平非灵一拍脑袋,“我这就去叫无殊哥哥来看小烟花,看过小烟花再去灯会!”
“郡……”
“你先去花园,我去找无殊哥哥!”平非灵执着花灯便踩起了轻功,飞了没两步,手中灯儿摇摇晃晃,差点被风熄灭,吓得她赶紧落地,不敢再疾跑,只得一边护着灯盏,一边尽量走得快些。
苏如异赶紧跟上她的脚步,无奈小姑娘行得太快,黑夜之中,远远只能看见她手中灯火闪烁,始终跟不上她。追了好半晌,才稍微近了些,苏如异见那烛火停在前方院落的拐角处一动不动,以为平非灵在等自己,忙笑着跑上前去,直到走近,才见这姑娘神色惊讶又呆滞地望着树丛角落。
不禁心生疑惑,借着灯火,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倏然便也惊大了眼——眼前跪着两名衣衫不整之人,正伏低身子向郡主求饶,想也知道方才是在做些什么事情。
平非灵沉默许久,眼底的惊讶慢慢散去,眸光越渐迷离。
“看见了……”
“郡主?”苏如异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又见她呼吸越来越急促,哪还顾得上为此景而羞耻,担忧地唤她一声。
“我看见了……”平非灵气息不稳,脑中许多画面闪过,几乎要炸裂开来。
苏如异总算听清。
“看见什么?”
“他们要杀我……”平非灵有些难受地捂住额角,言语混乱,“我看见……无耻……竟要杀我……”
手中花灯落地,火苗受惊,将灯纸燎燃,点点烧毁。
“她要杀我……”平非灵退后两步,抬头望向苏如异,口中喃喃不休。
不知多久之后,那双迷蒙无神的眸子才慢慢有了焦距,色泽深沉,如有墨浪在其中翻涌不息,再后来,层层裹上难平的怒火。
“那个荡妇!”一声怒喊嘶声尖叫般发出。
跪着的二人早已吓得不知所措,闻声颤抖地向后瑟缩。平非灵却根本不看他们,忽然便踏出轻功,消失在苏如异眼前。
苏如异逐渐回神,胸膛里心脏骤跳不止,虽未听平非灵亲口说出,为医者的直觉却告诉他,这姑娘似乎是醒了。不禁又喜又惊,手足无措地紧张了半晌,终于想起该做什么,忙向花园跑去。
苏如异跑得气喘吁吁,扑进平非卿怀里。
这人以为他急着要看烟花,笑着揉一揉那脑袋,戏言道:“跑这样急,小烟花又不会不等你。”
苏如异使劲儿摇头,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来,抬头说道:“她好了……”
前言不搭后语,听得这人不甚明白,正欲开口询问,又见一名侍卫急切赶来园中,来不及行近,便匆匆跪拜道:“王爷,大事不好,郡主闯入兰夫人庭院,夺走侍卫佩刀,闹着要进去杀了兰夫人!”
平非卿心中暗惊,蓦地敛眉,再顾不得什么烟花,带着苏如异赶往那处。
', ' ')('“你这个荡妇!本郡主今日要把你砍成碎片……全都给我让开!”未入庭院,远远便能听着平非灵不同于往日的言辞,夹杂着侍卫求其息怒之声,一片混乱不堪。
苏如异小跑进庭院,顿时目瞪口呆。入眼的平非灵手执明晃晃的宽刀想要闯进房中,杀气腾腾,岂是他平日所熟悉的样子。
侍卫没得到平非卿的准许,即便是郡主前来,也不敢轻易打开房门,平非灵无计可施,并未怎么学过轻功之外的功夫,如何也挣不过拦着她之人,怒不可遏之时,忽然听到身后来人唤她:“灵儿。”
平非灵动作一滞,胡乱挥刀之手倏然停住,胳膊慢慢地垂下来。
“灵儿,”平非卿上前,根本不及去想其他,只颇为欣喜地行到她身前去,笑道,“告诉哥哥,你是不是好了?”
平非灵抬头看着他,总算得以安静,眼泪一颗颗地滚落下来。
“是不是?”这人心中愉快,几乎要笑出声来。
“哥哥……”平非灵情绪万般复杂,不过是那会儿的一瞬间,脑中便如同被敲碎了一堵厚墙。几年来的浑噩诸事尽数变得清晰,激出她满心的委屈和愤怒,看着身前将她从枯井中救出,又将她仔细保护了多年之人,终于崩溃不已。
精神绷到极致,松懈的这一瞬间,入眼景致晃动,无力地昏倒过去。
平非卿喜忧参半,抱起她回郡主庭院。
而对此一幕,最为欢欣之人,莫过于苏如异。
只有他认为,平非灵骤然清醒,不晕这么一下,反而令人忧心难安:平非灵的神思一时之间需要承受之事实在太多,如果不好好休息,过于激动,是大有可能物极必反的。倘在这时候将脑子再刺激坏一次,往后就真难治愈了。
苏如异跟在后头,欢天喜地地为她诊脉开方,唤侍女搬来小炉子,亲自在院里熬着药汤,坐在小板凳上,一把看火的小扇子扇得喜气洋洋。脑袋里一边思索着各个细节,打算在小本子上记载下此事,往后若遇着类似病症,便有例可循。
也是如此想了一阵,苏如异才诧异地意识到,平非灵会突然惊醒,正是因为当年意外撞见之事被真正重现了,这刺激来得比那两名戏子所演的戏码更为直接,在她的神志早已被药物与针灸调理适宜之下,彻底将她唤醒。
也就是说……
苏如异瞪眼,当年平非灵看见的情境,是正在……那个的两个人?而且其中一人还是她说不出缘由,却一直深深讨厌着的兰夫人?也难怪平非灵清醒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怒火冲天地要去报仇……
不禁震惊到无可言喻,简单直白的脑袋瓜子有些难以想象那样的事情,懵懵地扭头望向庭院入口处的平非卿,不知该是个什么心情。
——原来王爷讨厌兰夫人,是因为她给自己戴绿帽子啊……这也就难怪了。
苏如异垂下脑袋,默默地熬药。
庭院口的平非卿正与入到王府里来的元靖说话,感觉到他的视线,侧首看过来一眼。只看到这少年依旧认真地看着炉火,便又转回头来,继续说道:“无殊,今夜之事突然,便是如此了。”
元靖有些无言,垂眸掩住眼底神色,微微一颔首。
“如异说,灵儿一定是清醒了,且脉相平和并无异状,让她睡一睡便好。”平非卿未察觉他的消沉,只当他是心中担忧,因而出言安抚,随即又道,“你来这一趟也是正好,替本王留在这庭院里守一下灵儿吧。”
“王爷,你是要……”元靖开口询问半句。
这人敛眸,周身裹上一层戾气:“本王也该去将此事了结了。”
元靖明白了他的意思,略作犹豫,道:“但我……留在郡主庭院并不合适。”
徘徊不定的神情,原是因为对此事有所在意。
平非卿低笑起来,随手轻拍他左肩,回道:“你那日与灵儿同骑时,可是说了‘随性便好’。现下虽已夜深,但毕竟事出有因,你即将是灵儿的夫君,只是留在这庭院里,并无不合适之处。况且这是平王府,本王不信有人敢说三道四,嗯?”
元靖不知作何回答,似乎依旧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半晌之后才轻轻点了点头。平非卿收回手来,侍卫长自不远处行近,行礼之后,递上一纸折叠的信函给他。
“竟然是这么个人……很好,查明得正是时候,”这人展阅罢,将信函收起来,“你也去兰婉庭院之中,不要打草惊蛇,本王片刻后便会前往,且听吩咐。”
“是,王爷,属下明白。”
“去吧。”
侍卫长退下,平非卿临走之前,又看一眼苏如异。少年正偷偷瞧他,眼神里含着点心疼与同情,不提防被捕捉个正着。
“……”平非卿狐疑行上前去,蹲到他身前,直视他双目,苏如异偏头闪躲,被这人捏住下巴,“怎么了?”
“没……”
“你这神色不安,是不是灵儿的病……”
“不是不是!”苏如异见他误会了,忙解释道,“没有,和郡主没关系。”
', ' ')('平非卿弯唇:“所以你真有心事?”
“……”苏如异瘪嘴,忘了这人最会套他的话了,实在躲不过去,无奈答道,“我就是突然觉得,兰夫人的确挺坏的……”
“哦?”
“她……她居然……”苏如异脸红。
平非卿眉梢微动,好像猜着了什么。不是他心思太重,而实在是这少年的想法太简单有趣。以前不足够了解他,才会时不时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眼下摸清楚了他这颗脑袋,轻易便能猜着他的言外之意。
“棉萝,过来看火。”
这人无奈夺过他手中的小扇子,递给行至身前的侍女,拉着他站起身来。
“做什么?”苏如异问。
“去处理后续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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