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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孟辞再醒时,已经是晌午了,他很少喝酒,酒量又差,起来喝了醒酒汤才好了一些。
他束好头发想出去时,却看到桌上那玉匣子是开着的,他明明记得自己昨晚合上了的。
他边扣袖口边踱过去一看,匣子里的信不见了,只有一张银票,他翻开一看,金叶子也没了。
从前恭必衍送东西来,大半他都吩咐下人去当了,难不成是谁太有眼力见,没得吩咐就跑腿去了?
他正想问问两个丫鬟,小桃却过来匆匆忙忙给他披上披风,催促着说:“贵客来了一个多时辰了,大少爷赶紧去看看吧。”
“谁?”
半刻后苏孟辞急匆匆跑到正殿,快穿过垂花门时,又猛地停了下来,蹑手蹑脚地沿着墙根摸了过去。
此处正好有几排梅树遮挡,梅花已开了一些,他刚靠过去,就闻到一阵暗香。
远远的,他瞧见个面容如玉的女子抱着几枝梅花跑了过来。
他曾听皇后娘娘说过,洛云公主天生丽质,容貌倾城,今日一见,果然不俗。
公主与危应离一般年纪,她一身灵动华服,杏眼朱唇,身形小巧,发髻珠钗微微晃动,寒风里呼一口雾气,缭绕遮了佳人面容。
她小手冻得微红,却紧紧攥着怀里花枝,迈上朱阶,在半开屋门外探身一望。
洛云公主像个朱红鸟雀一样溜到屋子里后,苏孟辞也走出去,摸着墙根在廊下走了几步,扒着柱子往窗边看。
他看到自家弟弟抬手撑在额前,斜倚在窗边,垂眸看着手里一样金色的小物件,眉头紧锁,看起来很不高兴。
一枝梅枝探到他眼前,他侧眸瞥了一眼。
这一番景致看在苏孟辞眼里,恰似曲有误,周郎顾。以他弟弟之相貌,别说洛云公主要为之倾心,连苏孟辞也看得痴迷。
危应离手指一翻,把手里那东西丢到了角落,抬指压住花枝,眉眼有几分不耐,起身时眸光一扬,却有一刹惊异。
苏孟辞看着他弟弟剑眉一展,沿梅枝往下一抚,握住那温软玉手,把那逗弄他的人拉到了身前。
苏孟辞听不清洛云公主说了什么,只看到她晃着手里花枝,仰着小脸,面色微红,模样实在可爱。
危应离背靠在窗边,他低头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公主头发,还把她冻红的手拉到怀里,揽着她腰身听她说话,温柔得与对待苏孟辞时一模一样。
苏孟辞眼前一晃,心里咯噔响了一下。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个人都太黏他了,上一世他嫌烦,如今被弟弟缠着,却有些说不出口的满足。可看到危应离第一次与旁人那样亲近,待旁人那么温柔,他心里竟有些失落,原来他也没有那么特别。
苏孟辞脚下有些虚,他转身想走,迎面却撞上个奴才,他还来不及教那人噤声,就听一声响亮声音兴冲冲道:“大少爷怎么在这?!”
苏孟辞站在廊下,动也不敢动,这时洛云公主从窗子探身出来,一瞧见他,就不大高兴地黑了脸。
她一向不喜欢这个装模作样的人,偏偏危应离最喜欢自己哥哥,所以她更是讨厌他。
苏孟辞转过身去,看到他弟弟目光冷淡地看着他,意味不明地浅笑一声,“哥哥什么时候来的?我和公主正说到哥哥呢。”
苏孟辞疑惑道:“说我?”
“原来皇后娘娘曾托哥哥替我二人牵线,我却未听哥哥提起过……”
苏孟辞霎时一惊,低头找起借口,恍恍惚惚说:“是为兄忘了……”
“你哪里是忘了?”洛云公主嗔怒着看他,挽着危应离手臂说:“你就是看不得自己弟弟好,我还看不出你那点儿心思……”
苏孟辞慌忙转身,含糊说了声:“为兄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他逃也似地走了,还能听到后头洛云公主的冷语挖苦,自始至终,他弟弟不曾替他说一句话。
他心里百味杂陈,一时酸苦难言,又觉得自己确实有错,被公主恶语相向也是应该,谁教他自以为是,竟觉得这件事不问才好呢?
遇刺那日,危应离因他一句“可有倾心的姑娘”而动了怒,他便以为自家弟弟除了对哥哥真心错付,再不肯对旁人敞开心扉。今日才知,原来是他错了。
寒风呼啸,他的披风不知何时被何处枝杈钩掉了,他缩着脖子一抖,丧家之犬一般没方向地走。
他是做惯了被人黏着宠着的哥哥,一时竟觉得有些凄凉,想想他身边,除了这弟弟,似乎也没有什么亲近的人了,贺义前阵子被危应离派去封地收租子了,气得贺义在他跟前发了好大脾气。贺义一走,连个跟他说话的人也没了。
苏孟辞回了自己屋,犹豫了一阵还是没去吃晌午饭,洛云公主不待见他,他自然不好去自讨没趣。下午外头热闹的很,侯府奴才都跟着小侯爷和公主四处闲逛,苏孟辞怕出去碰上他们,所以又在屋里窝了一下午,连小桃小梨都没得空过来问他饥渴。
夜色渐暗了,屋外路过两个奴才,说什么
', ' ')('侯府日后有了女主人,怕不是日日都要这样热闹。
苏孟辞嘭的打开门,问了一问,听他们说洛云公主和小侯爷在后花园,这才敢大大方方出来,岂料他刚绕到后院,就碰见一群人众星拱月拥着一对璧人走来。
“哥哥。”危应离正牵着洛云公主迈下小径石阶,瞧见苏孟辞就拘礼地唤了一声。
苏孟辞一抬头就瞧见洛云黛眉一蹙,娇丽小脸微微一侧,极不待见他地往危应离身边靠了靠。
危应离垂眸看她一眼,很是爱护地握紧她纤细玉手。
“哥哥这是去哪?”危应离漫不经心问了一句,苏孟辞正结结巴巴想说辞,他就毫不在意地接着说:“城北梅林今日要摆夜席,听说布了百盏青白玉灯,我正要带公主去赏玩。”
他抬头笑了笑,顺口又问了一句:“哥哥要一同去吗?”
苏孟辞站在下头抬头看着他二人,饿得头晕眼花快站不住了,哪里还有力气去赏花,更何况危应离神色中并无盼他相伴的热忱,不免教他这兄长有些心酸。
他正要开口推辞,却听洛云公主娇嗔一声,挽着危应离手臂,踱着脚转到小侯爷身前,仰头就红着脸嗔怒:“他去做什么?我不要他去!有他就没我!”
苏孟辞上前两步,抬手想让公主止止火气。
洛云公主素来骄横,又爱憎分明,她一看苏孟辞靠近,就睨他一眼,委屈地低头钻到危应离怀里,软软糯糯撒娇道:“总之我和他,你只能选一个。”
苏孟辞心道这有什么可比的,他本觉得有趣,可一抬头,看到危应离抱着洛云公主,一脸犹豫的表情时,整个人却震了一震。
危应离很是为难地皱着眉,一边抱着洛云公主安慰,一边意味不明地抬眸看了看苏孟辞。
那冷暖分别,苏孟辞看得清楚。
“我身子疲乏,就不扰公主雅兴了……”他低头拱拱手,说得极快,心里憋闷却越积越多。
不等旁人反应,他收了袖子就走,慌不择路穿过几道长廊,迷迷糊糊停下来时,冷得面颊生疼,站着就是一抖。
冷风吹得他脑子空荡荡,可心口却塞得太满,像小炉里烧着沸水一样。
他在台阶上坐下,抱着胳膊发了好一会儿呆,不知过了多久,听见稀疏雨水打在青石上的声音,一抬头,这才发现下雨了。
他起身正要冒雨穿过庭院,对面就跑来个小奴才,说是府外有人找他。
苏孟辞满腹狐疑地跟他走,快到门口时才想明白,或许是他家弟弟陪着公主,脱不开身,贵客临门才只得他去迎接吧。
雨下得小,苏孟辞走到大门时,不过发上覆了层水气。他一眼望去,见两匹玉一般漂亮无暇的白马,拉着辆青玉梁,坠珠帘,四角雕麒麟衔金团的华车。
苏孟辞瞠目之时,有一瞬还以为这是那位声名赫赫的京城公子的车,可仔细一想,这种马车配恭必衍,寒碜了。谁人不知恭小少爷出门必是四骝并驾,两车齐行,一独乘,一携客。车是金玉架云锦帘,轮是沉香嵌珠玉。
侯府门前这马车,虽比不上恭必衍的车舆,可至少也是家底不错的王公贵族才用得起的。
苏孟辞倒有些好奇车里是什么人了,他冒着朦胧细雨走了上去。
这车轮子大,车身也宽大,他在马车一侧站定,要仰着头去看车窗。
微风一动,他听见一声合扇声响,不过一眨眼,就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散漫撩开车侧小帘子。
天色昏暗,车上珠玉却愈发璀璨,在这明润柔光中,他瞧见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头一眼是对方眼里与生俱来的骄横,下一眼是那人眼尾一点泪痣。
和他记忆里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初见惊艳的是那仍带少年稚气的俊美,继而是金玉其身的富贵,傲世轻物的随性。
恭必衍垂眸那一眼,和从前一样,带着他骨子里剔不掉的几分轻蔑,他看谁都是如此,并无好恶之分。
苏孟辞还在诧异中忘了说话,恭必衍却不大高兴地皱了眉。
“你站在雨里做什么?”他竟像个瞧见了什么不如意事的小孩一样,扇柄敲着车窗,不耐烦地起身,弯腰撩车帘子要出去。
恭府随行的奴才一个个跟天塌了一样冲了上来,恭小少爷刚探出身子,一群人就叫着祖宗给他挡雨。
恭必衍也愣了一下,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亲自下车接过人,现在来这么一遭,似乎也不太好。他侧眸看了苏孟辞一眼,像被什么刺着了一样猛地收回视线,眼尾泪痣烧着了一样染上赤红,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只冷声说了句:“上来再说。”
他放下帘子坐回车里,不舒服地扯开衣领,啪一声甩开扇子,大冷的天扇风解燥。
苏孟辞给人扶上去,刚进去就瞧见恭必衍把扇子放下,侧头时拳头抵在唇边,不以为意地咳了几下。
苏孟辞当下愣了一愣,倏地红了脸。这也不能怪他,他昨日才看过自己和这人赤身裸体,巫山云雨的情貌,今日就和他碰了面,满脑子都是他用下头那孽
', ' ')('根折磨人时情动舔舌的模样。
他眼睛不受控制地往恭必衍腿间瞥,回过神对上这人清澈脱俗的桃花眼时,身子一颤,觉得这实在是……实在是羞煞人也。
看恭必衍的样貌,真是玉露之池,浮云之境,十七岁的年纪,富贵的身家,分明是纵横情场的浪荡公子,可偏生眉眼尽是天真,眸之透亮,与孩童无别。他一笑明媚,就像冬日最暖的太阳,酷暑最凉的微雨。
难怪京中无数闺秀,都盼着一日香帕落其身,结一段美玉佳缘。
苏孟辞眼底一阴沉,想起阴阳镜中所见所感,觉得与这小子结的,只能是孽缘。他看着再怎么像无害的猫,到了床上也是咬人的虎,又狠毒又凶猛,全然不是那天真无暇的模样。
“神机侯府这么寒酸?连把伞也没有?”恭必衍皱着眉,拍了拍自己旁边的软垫,明显是叫他过去呢。
他低头弓腰地站着实在难受,只好摸过去坐下了,不过他紧贴着车身,两人中间隔了大老远。
恭必衍看他一眼,握着扇子探手出去,拿扇柄撩了撩他耳畔墨发,语气如常地说:“头发都湿了。”
苏孟辞猛地一激灵,心理阴影一时难消,只强装无事道:“没事……雨小,不打紧……”
恭必衍眯起眼睛看他,扇柄抵在他耳畔,不动声色地靠了过来。
苏孟辞见他要伸手,忙一惊一乍地转了个身,肩膀似做无意地把他抵开。
“你来侯府做什么?”
恭必衍垂下手,侧身一靠,转着扇子说:“我家梅林今晚要设席,买了好些青白玉叫人雕了花灯,我看着还能入眼,你去年说没去过,我就顺路来问问你要不要去玩玩。”
苏孟辞一听,原来城北那梅林是恭必衍家的!他又想起前世这混账荒山野岭的就亵弄他,合着原来是在自家地界啊。
“可真够破费……”苏孟辞下意识低语一声,嘟嘟囔囔埋怨了几句,好在恭必衍没有听清,只挑眉看了看他。
“说话呀。”小少爷催促他,握着扇子的手却出了汗,紧张中甚至不觉得自己这心焦急躁有些可笑了。
“我不去。”苏孟辞赶紧回了一句,又扭头看着他,带着笑委婉推辞道:“我不喜欢梅花,桃花还不错,来年春天再说吧。”
“你喜欢桃花啊……”恭必衍抵着扇子,若有所思地低头默念了几遍。
苏孟辞觉得这马车里气氛怪怪的,闷得他很有些燥热,他想着自己可以出去了,便拱手想跟恭必衍作别。
“无妨,我带你去别的地方。”恭必衍摇扇笑笑,伸手拉了他一把,然后给车夫报了个地方。
恭小少爷的马车刚出了巷子,侯府就出来了一群人,危应离眯起眼睛看着那在巷口驶走的华贵马车,不知为何有些奇怪的担忧。
他回头问管家他哥哥在哪,管家又问了一圈,只说大少爷估计回屋了。
马车已经备好了,危应离转身替洛云公主披好披风,把她抱上车后,却让公主先行一步,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神色阴鸷地往回走,在侯府一群奴才拥护下,直往他哥哥住处走去。
苏孟辞一下马车,就瞧见红亮亮灯笼映着个牌匾,写着“菀柳馆”三字,苏孟辞看着正门红绿艳丽,听里头婉转莺歌,还有那推杯换盏,鼓掌叫好的热闹声,便知这是个戏馆子了。
恭必衍会来的地方,想必也算是风月场所了,只不过更有趣味。
恭必衍下个车都被一帮子奴才热切护着,上车是“祖宗您慢点儿”,下车是“小祖宗您悠着点儿”。
苏孟辞杵门口看了好一阵,恭必衍才慢悠悠过来,敲着扇子一指,几个奴才就进去传话了。
“梅花确实没什么好看的,那些青白玉雕的灯也不值什么,改日我送些和田玉给你,就雕桃花吧,你喜欢。”
苏孟辞流着冷汗,干笑着说:“多谢恭小少爷好意,我心领就够了……”
说话间菀柳馆里走出来个管事模样的人,到门前躬躬身,恭必衍只点了点头,就握住苏孟辞手腕,领着他进去了。
管事的一路恭恭敬敬把二人领到二楼,坐了没几桌,看着都是有些身份的人,比楼下清净。
两人坐的桌子已摆好茶点,恭必衍散漫往后一靠,管事就捧着戏单过来,弯着腰奉承:“爷,点个戏吧。”
锦筵上正唱《望江亭》,一半还没唱完。
苏孟辞这种穷了二十几年的人虽然没听过戏,但也知道台上那出正唱到精彩地方呢,下头的看客热闹得不行。
他这外行也就看个热闹,顺手还拿了桌上点心来吃,他本来就饿,现在边看热闹边吃,一时也没顾上旁的,直到恭必衍靠过来,拿戏单子给他看,他才回过神来,又不好说自己不会选,就随手指了个。
管事的不用人吩咐也睁大眼瞧了个仔细,堆着笑就拿着戏单子下去了,不到半刻,锦筵上唱曲的就突然停了,半路下去,没一会儿又换了一批人上来,张口就改了曲子。
苏孟辞正喝茶,下头看戏的人一闹
', ' ')('腾,他也呛了一口,扭头时正好和恭必衍对上,对方好像无意看了他一眼,又缓缓收回了目光,自然得体,行云流水。
苏孟辞觉得奇怪,就算这戏馆子巴结恭必衍,也不至于人一来就换戏吧?他觉得大有蹊跷,就靠过去问恭必衍:“为何你一来,就让你点戏?台上还没唱完就换?”
恭必衍侧了侧眸,苏孟辞瞧见他眼尾泪痣愈加嫣红了。
他转着扇子,不以为意地说:“这戏馆子我们家包了。”
苏孟辞哎哟一声,开口就感叹道:“你爹还让你包戏馆?”
恭父宠儿子宠成这样可要不得。
恭必衍抬眸看他,先是诧异,然后嗤笑一声,是才懂他话里的意思。
“一个小戏馆,还用得着跟他要钱?”恭小少爷放下扇子,手臂撑在椅背上,往他跟前靠了靠,笑着说:“再来十个我也包得起。”
苏孟辞在心里啧啧感叹,真是财大气粗,什么时候他也能有这种挥金如土的气魄?
他回头继续看楼下热闹,自己吃好喝好,却不知旁边的人被勾了魂一样,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他身上。
这出戏短,没一会儿就唱罢了,中间歇会儿场子,苏孟辞瞧见有锦衣华服的公子哥不知何时抱着个眉清目秀的娇柔男子,醉醺醺上了对面二楼,小门一关,就没再见人出来了。
苏孟辞没喝酒,恭必衍却喝了几杯。他吃饱了就扭头去看恭家小少爷,对方正执杯喝酒,抬眸时,眼尾泪痣艳丽非常。
恭必衍放下酒杯,笑着看他,“你回来这么久,我估摸着你早就没银子了,却不见你找我,怎么?几月不见,你换财主了?”
恭必衍本来只是想戏弄他几句,可一提起来,自己心里反倒生气,忍不住想挖苦他。
他不说,苏孟辞都忘了,前世恭必衍一直是他的摇钱树,没钱了就去晃几下,几句话就能换来大把的银子,只不过他与谢嘉思成亲以后,这摇钱树就成了铁树,不肯为他的花言巧语买账了,反而逼他用身子还债。
苏孟辞算了算日子,按前世的发展,差不多就是这几天的事了,恭必衍来找他,不会是想要账吧?
苏孟辞抬眸一看,他的财神爷正晃着椅子侧头看他,他于是心虚道:“我从前是太挥霍了些,现下已经改了。”
恭必衍一听就皱了眉,啪一下把扇子摔到桌上,脸色很差地说:“我给的银子不够,你开口就是,我何时说过你挥霍?你花销就是再多十倍,我也出得起。”他从前也可以给的更多,可给的太多,这个人不缺钱了,还会主动找他吗?
苏孟辞大惊失色,忙摆手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我是真的改了,花不了那么多银子了,不用向你借钱了。”
恭必衍额上青筋跳了两次,先是因为“改”字,再是因为“借”字。
苏孟辞看他神色那么阴郁,以为他是误解才生了气,却不知他其实,是后悔。
“我绝不是话里有话,不信你可以去问旁人。”苏孟辞恐他误会自己借机嘲讽,只得徐徐解释,“从前欠你的银子,我也会还的。”只要别教他拿身子还债就行,他实在受不得。
恭必衍本已忍了下去,却因为一个“还”字气得脸都青了。
他轻轻抬眸,神色冷冽地看着苏孟辞,“侯府都不由你做主,你拿什么还?”
苏孟辞下意识感觉他在暗示什么,身子一颤,拉紧衣领说:“我弟弟不是个苛刻的人,你若是要的紧,我先同他说一说,取些金银也是可以的……”
他话还没说完,恭必衍就一把握住他手腕,又气又怨,很是低落地低着头,想说些什么,可最后都忍了下来,只招手唤来个奴才,吩咐了几句话,然后把腰间玉佩取下来,让那奴才拿走了。
苏孟辞不知这是干什么,恭必衍不说,他也不好问。
桌上点心换了一批,管事的来添茶时,恭必衍却说换成酒,苏孟辞没什么意见,端了酒来也一样喝。虽然他不喜欢喝酒,酒量也不行,可今日心情不好,刚刚提起危应离,更是教他心里憋闷,喝酒浇浇也好。
恭必衍喝酒向来不能没有美人作陪,不用吩咐,就有几个容貌不俗的男女上了楼,在恭必衍身边围了一圈,挨个往他怀里钻。
苏孟辞喝了两杯就头晕,起来想出去透透气,恭必衍却突然伸手抓住他,抬眸时目光朦胧,委屈地问:“你去哪?”
他心道自己又不是出来带孩子的,这小子缠着他不让走干吗?
“我出去透透气。”他刚说完,手腕就猛地一疼。
恭必衍喝多了酒,美目微垂,困倦疲乏,脾气却越来越大,吼了几声哄走旁边谄媚的人,一用力把苏孟辞拉到了怀里。
“不许。”他像个得了便宜的小孩子,抱紧苏孟辞,不讲理地说:“哪儿都不准去,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我给你银子好不好?你跟我回家……我家还有好多宝贝,都给你……”
恭必衍喝醉了卖乖,还真跟他这长相一个德性,苏孟辞费了好大劲从他
', ' ')('怀里探出脑袋,拉着他手臂说:“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该回去了。”
恭必衍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却好像清醒了许多,他低头笑了笑,柔声说:“我都知道了,你弟弟和洛云公主正浓情蜜意呢,你回去扰他二人兴致干吗?”
苏孟辞猛地想起自家弟弟抱着洛云公主时的亲密模样,那二人太般配,他挑不出一丝不对的地方,可就是挑不出,他心里才觉得别扭,如今被恭必衍一提,他竟真不想回去了。
恭必衍垂眸,看他犹豫,心里便不大爽快,抬手招了个奴才过来,侧眸吩咐道:“去一趟神机侯府,告诉小侯爷,他哥哥今晚不回去了。”
苏孟辞心中正烦闷,连他说话也没听到。
台上的戏又开唱了,苏孟辞半醉地被恭必衍抱着,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过了没一会儿,楼下有人上来,恭必衍点点头,对方就俯身压低声音说:“小侯爷快到门口了。”
恭小少爷看着怀里的人,手指抚着苏孟辞唇畔,浅浅一笑便很是明丽。
他柔声叫醒苏孟辞,说带他去屋里睡,苏孟辞一睡着就很难清醒,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在哪,就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恭必衍把他抱起来时想,小侯爷找不到自己哥哥,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找到了,更不知会气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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