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切好像都重回原点。
那个好像在时秋旻面前稍微活泼了一些、开朗了一些的沈越溪又变回初来的鹌鹑把自己可怜的蜷缩成一团在角落,冰冷的墙壁成为他的依靠。
夜里只要有一点轻微的响动都能把他吓醒,或许因为那天时秋旻进房时的动静太大导致他每每回想起都觉得心惧不已。
在这间他们欢爱了无数次的屋子沈越溪现在是连一步都不敢踏入,他光是走过这间屋子都要死死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恐惧努力转移视线然后缩着脖子畏惧地跑开。
最终时秋旻还是把它锁上了,包括那个道具房。
留有痛苦的、煎熬的、不易察觉的爱意……皆被封锁在那方狭小的空间,再重启时不知是何年何月。
时秋旻不再与沈越溪同床而眠,他们彼此之间连话都很少说,因为沈越溪拒绝与他交流。
那一夜绝对是沈越溪一生的噩梦,与被绑来的第一晚时秋旻强暴了他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还要可怕千万倍。
那个可怖的一夜仿佛过去了很久,或许也并不久。
外面天空阴沉沉的,灰雾占据了天际,就像那个噩梦盘旋在沈越溪心头挥之不去。
这天,沈越溪安静地坐在窗前,双腿上摆放着一本《红与黑》,他双眸垂下很专心地看书,密长的睫毛弯卷的弧度很好看,时秋旻拿着咖啡看他看得着迷竟然都忘了喝。
那段时间他经常都在哭,鲜少看到他如此安静的模样了……
时秋旻不再打扰他,起身离开。
今天一整天都是灰蒙蒙的,到了夜里闪电道道,雷声轰鸣,那惊雷般的雷声犹如那晚时秋旻推门而入的响声,令他心颤。
怕雷声也怕黑,他一个人缩在被窝里哭泣,却不敢做出除逃避以外的举动,因为他觉得外面更可怕。
直到有一个人坐在床边隔着棉被抱住了他,嗓音温柔,“越越,我的小天使,别害怕,很快就过去了,别哭了好吗?”
沈越溪咬着下唇,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往外冒,他浑身颤抖着像极了不安的刺猬只把刺露给敌人看,时秋旻轻抚着被子上隆起的一处,耐心而温和地哄着:“越越,别怕,主人就在旁边,主人来救你了……”
“……”被子里的人儿说了什么,声音很模糊,时秋旻低头去听,听到沈越溪用颤抖的声音说,“为什么一开始不救我呢?”
沈越溪从被窝里钻出来,满脸泪痕,他啜泣着说:“现在救太迟了……”
时秋旻一语不发地仔细地擦去他脸上的眼泪。
窗外雷声渐停,雨声渐小,沈越溪蓦地被时秋旻拉起紧紧拥在怀里,一只滚烫厚实的大掌覆在他单薄脆弱的脊背上,是无言地安慰。
沈越溪眼眶一热,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哗哗掉了下来,他呜呜地大哭着:“为什么这么对我?我想回家呜呜……我好害怕啊……”
时秋旻轻拍沈越溪脊背的手一顿,很快又恢复正常,他抱着在自己怀里嚎啕大哭的沈越溪,眼里闪过不明的光芒,仍旧耐心地哄着:“越越,别哭,别哭……”
沈越溪不知道自己后面是怎么睡过去了,他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他身边空无一人,没有任何人躺过的痕迹。
他理所应当地以为男人会抱着他一同入睡。
沈越溪照旧起床,他发现男人与他摆在一起的牙刷、毛巾包括那些洗浴用品都不见了,他的心咯噔一跳,飞跑着去了男人的书房,甚至经过那间曾经令他恐惧不已的房间他都没有多余的心情分心去害怕。
推开书房的门,他看到书房里的一切都消失了,曾经放着他讨厌的高数的书架现在早已空荡荡,曾经放着男人办公用品的书桌也已没了任何东西,曾经他们一起在皮椅上做爱,而那张皮椅也被整齐的推放在书桌前。
他往前走了一步,看到他昨天坐得那把椅子上孤零零地摆着那本《红与黑》。
沈越溪拿着那本书怔怔地走出书房,走到男人这些天独自睡的卧房,不出意料,也已经被收整干净,干净得看不出有人住过的痕迹。
他走下楼,这栋别墅静悄悄的,仿佛根本就没人来过,也没有任何事发生过。
他走过花园,看到曾经的自己的身影在忙碌,因为无人照料这些花木,因为时间漫长,他也会充当经验不足的园丁浇灌这些花木,每当走在这儿,他总是会记起那天他们在这里激烈的做爱,包括现在也是。
这栋别墅的每一处都有他们交缠过的痕迹。
再往前走,就走到了大门。
曾经他日夜期盼的、朝思暮想的那扇大门敞开了,他却迟迟站在门后不动。
门外汽车的鸣笛声响起,一个很普通的司机落下车窗朝他喊:“你是要去市里的对吗?是不是姓沈啊?有个老板叫我来接你回去……哎哟,这路程有点远啊……”
他如梦初醒般地坐上计程车,从后视镜中看着那栋别墅离自己越来越远,然后彻底消失在视野中,跟随着那人一同消失。
沈越
', ' ')('溪安然无恙地回归,沈父沈母喜极而泣。沈母抱着沈越溪不停抹泪,“还好、还好你回来了……”
沈越溪却问:“今天是几月几号?”
沈母怔然,下意识回答:“九月十八。”
沈越溪突然捂住嘴,鼻头酸涩,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睛里流出来。
他被绑架那天是六月十八,距离今天刚好整整三个月……
男人骗了他。
沈越溪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沉默压抑,孤僻敏感。
沈父沈母痛心疾首地将他送去M国的华侨开办的心理诊所那儿治疗。
心理医生是个很漂亮干练的女人,她坐在面孔精致却又淡漠的男生对面,视线轻轻落在他手里的那本书上很快就移开,她温声问道:“你很喜欢这本书?”
“不。”他的手指抚着书皮的一角,像在轻轻抓住的某人的衣袖,“我只是在留下证据。”
陈佳抓住了“证据”这个字眼,她避开这个词小心道:“这对你来说很重要是吗?”
沈越溪不语。
接连问了两三个关于这本书的问题,陈佳都碰壁了,虽然根据沈父沈母告诉她的情况她早做了预想没那么容易,但这个男孩的防备心比她想象得要更重。
沈越溪陆陆续续地来诊所也有两个月了,陈佳努力与他靠近关系,耐心地问出了一点关于那段被绑架日子他经历过的事。
他们像好友一样在随意聊天。
“你对那个绑架你的男人耿耿于怀,是吗?”
沈越溪垂下眼睑,腿上放着那本书,模棱两可地说:“可以这么认为。”他纠结地皱起眉头,然后缓缓地说,“我感觉我有点离不开他。”
陈佳心中大惊,面上却平静地问道:“为什么呢?你已经从死神手里平安地逃出来了。”
沈越溪眉头蹙起,一字一句笃定地道:“我没有遇到过死神。”
陈佳记录下她与沈越溪的对话,初步判断为他患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沈母得知后差点晕厥过去,而沈越溪漠然的表情像一无所知。
已经是重新开始的第三个月,陈佳问了几个敏感问题,是关于那个绑架犯的,沈越溪就缄默不语。
为了缓解气氛,陈佳笑着说:“你和我的另一位客人很像,他的话也很少。”她看了看沈越溪的脸色,继续道:“当然,你一定比他可爱。”
沈越溪突然说:“他是为什么来这儿?”
“啊……”陈佳没能回答他,因为这触犯了客人的隐私。
这天沈越溪一语不发地看了两个小时的书便回去了,陈佳一无所获。
她和诊所里的同事发生了争执,起因是沈越溪。她认为可以安排他与他感兴趣的那名客人见面,而同事否决了她的观点。
“佳,你应该知道他是名反社会型人格障碍患者,你是想让他对孩子下手吗?!”
陈佳解释道:“但你也知道他是个少有的社会化得很好的患者,而且他最近的情绪也很平稳,我们不能就这么草率地下结论。”
“佳,我觉得这回你错了。”同事很肯定地说。
陈佳还是执意安排了这两位客人会面。
时隔六十多天,命运又让他们重新见面。
陈佳亲手关上了门,她私心希望这两人能相互治愈对方,但还是留了个心眼,她在屋里留了录音笔。
两人对坐着坐了很久。
时秋旻率先起身在办公桌上的文件夹里找到录音笔,关掉。然后他走到坐在那头垂着头一语不发的少年那里,双手捧起他的脸蛋,声音低沉,“为什么哭了?”
沈越溪吸着鼻子抽泣,“因为你不要我了。”
“我没有不要你。”时秋旻用拇指拭去他脸上的泪,“因为你说你想回家。”
“可是、可是你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沈越溪的眼泪划过下巴滴在那本他送给他的书上,泪水浸湿了书皮,“你还骗了我,明明、明明说好一个月的……”
他乱糟糟的说着,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觉得这些天的委屈,这些天的压抑心情在见到这个男人终于得到释放。
其实重点都不是这些,是时秋旻这个人。
“他们说我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我没有……”沈越溪抽抽搭搭地说,“你就刚开始的时候很坏,还有……还有那个时候是最坏了,其他的时候对我都很好……”
时秋旻俯身吻掉他的眼泪,“我知道你没有,我知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