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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误伤
江霖眼神中颇有不忍之色,问道:“那你怎么会着了魔呢?是我让你心里不痛快了吗?”
顾望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靠住床头。
其实,江霖和他父亲见面这件事,并没有让他特别沮丧或嫉恨,只是在他心里结了一个小小的疙瘩罢了,所以他今晚的失控,实在有些反应过度的嫌疑,就好像是摄入了大量高浓度酒精,神智麻痹,明明失去控制,却深信自己控制一切。
那一瞬间已经与性虐快感全然无关,他是真的会掐死江霖的。
怎么会下手那么重呢?
他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霖垂下眼睫,低声问道:“是不是还是为了上一次,你爸爸在我家过夜——”
顾望兰倏地睁开眼睛,说道:“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江霖满面忧色。他雪白的脖子上还留着一圈儿掐痕,鲜红转为较深的暗红,像是洗不掉的劣质颜料,丑陋狰狞地侵染着他的肌肤,叫人不忍多看。
顾望兰抬起右手,轻轻摩挲江霖颈项的痕迹,问道:“是不是很疼?”
他的指腹触到江霖肌肤的那一秒,江霖全身颤了一颤,随即把头低了下去,鼻中的呼吸,无声无息喷在望兰的手背上。
他说道:“嗯,感觉头脑都要炸开了。”
顾望兰感到江霖的肌肤很凉,颈侧的血管在微微抽动,那是生命力的象征,而他差一点点就要被他亲手扼死了。
顾望兰放开手,凑到江霖面前,深深地把额头搁在江霖的肩上,低低说道:“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真的。”
可他从前也给出过相似的承诺,如果这就是他压抑心底的暴虐本能,他怎么能保证永不再犯?
江霖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
顾望兰看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知道他在犹豫不决,便闭上了眼睛,嗅闻着他肌肤温热的、淡淡的汗水味道。
过了片刻,江霖方道:“望兰,以后我什么都跟你说,你有什么心结也要告诉我,不要再一个人钻牛角尖了,好不好?”
顾望兰心中一动,睁眼问道:“你觉得我还会伤害你吗?”
江霖说道:“老实说,我确实有些担心,但……我不能丢下你不管。如果你控制不住你自己,我可以试着帮你,或许我们能慢慢改变你这个习惯。”
顾望兰早知道江霖好性子,可现在江霖完全不追究他,他却并无如释重负之感,反而更觉得惭愆。
他又是个骄傲的人,这种自责感沉甸甸压在心头,让他很不好受。
顾望兰坐起身来,低声说道:“如果我永远改不掉呢?如果我本性就是这样残酷的人呢?”
江霖说道:“你上次原谅我的时候,可没有考虑过我会不会永远改不掉啊。”
顾望兰低头看着自己左臂的伤痕,说道:“就因为我上次原谅了你,这次你就要投桃报李?你是对我感到愧疚么?”
“愧疚”两个字一下子刺到了江霖的心,他并不是因为心虚有愧,才对望兰这么谅解的。
江霖没说什么,只是微笑答道:“不是啊,我的想法是很自私的——我只是不想和你分开而已。”
顾望兰抬起头来,定定看着江霖。
在温暖的灯光中,江霖也回望着他,眼神清亮而闪烁着怜惜的光彩。
江霖的头发被弄得乱蓬蓬的,面部青中发白,脸色温柔而带着一种疲态,然而在望兰看来,他的面貌从没有如此动人……
顾望兰用未受伤的手揽住江霖的脖颈,把头靠在他胸前,说道:“真的吗?”
江霖抬臂搂住望兰的脊背,让他依偎在自己怀里,说道:“我要是撒谎,你看得出来的。”
明明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可死亡的阴影仿佛变得很遥远。两人的身心都还带着鲜明的伤痕,但这一刻,他们拥抱着彼此温热的身体,觉得无比安宁……
江霖用手梳理望兰的头发,说道:“你的眼镜刚才摔在地上了,不知道被收到那里去了。”
顾望兰低声说道:“你总是在找我的眼镜。”
江霖笑道:“因为你戴眼镜的样子很有气质。”
顾望兰也笑了。
江霖又摸他腕子上被他指甲扣伤的地方,说道:“疼吗?”
顾望兰不答话,抬起头来吻江霖的唇。
江霖也不再言语,闭上眼睛和他接吻。
望兰的吻很轻柔,只是唇瓣之间轻轻摩擦,并不有更深入的动作,这让江霖感到被他怜爱……
约莫半夜三四点钟的时候,顾庭静正在睡梦中,忽然管家敲门进来,通报道:“顾先生,家庭医生打电话过来了,说是有事情要告诉您。”
顾庭静睁开眼睛,深深呼吸一下,起身披衣说道:“接过来。”
等到电话接过来,他拿起听筒送到耳边,沉声问道:“什么事?”
那一头,家庭医生说道:“顾先生,不好意思
', ' ')('这么晚打扰您,但您以前说过,小顾先生那边要是有什么事情,我们都要及时告诉你。”
顾庭静说道:“他怎么了?”
医生说道:“几个小时前,小顾先生那边的人突然打电话叫我们,我们过去一看,原来小顾先生手臂划伤了好大一条口子。我觉得有必要跟您说一声。”
顾庭静皱起眉头,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
家庭医生说道:“小顾先生没跟我们解释,我们也不好问的,但江先生那时也在他的屋里,我们看房间里的情形,还有他们二位的衣着模样……小顾先生应该是和江先生行房的时候,不小心打碎水杯,然后被瓷片划伤的。万幸的是伤口不深。”
顾庭静问道:“会留疤吗?”
家庭医生答道:“不会。”
顾庭静说道:“我知道了,下次有情况也要及时告诉我。”
他放下电话,想了想明天的行程,便叫管家过来,说了一个时间,嘱咐道:“明天我大概会在这个点回家,你派人接望兰和江霖过来。”
管家应声而去。
顾庭静躺回床上,重新入睡,第二天照常出去办公事,晚上按时回到洋房,顾望兰和江霖已经在客厅等着了。
他俩都有些猜到,顾庭静今天叫他们来是什么缘故。他们本来侧头靠在一起讲话,顾庭静阔步走进客厅,两人都止住了话头,同时看向他。
顾望兰坐在沙发上,拐杖搁在旁边,淡淡说道:“爸爸。”
江霖则有些紧张地站起身,说道:“顾先生。”
顾庭静嗯了一声,走到望兰面前,弯腰拿起他的左胳膊。
顾望兰一怔,下意识把手往回缩,说道:“你干什么?”
顾庭静说道:“别乱动。”
他不由分说把望兰的手拉得直直的,一把将他的毛衣袖子捋了上去,露出那条新缝合的伤疤,仔细看了看,然后略转了转他的手腕,侧头端详着指甲扣伤的痕迹,说道:“好受吗?”
顾望兰答道:“不太疼了。”
顾庭静放开了他的胳膊,望兰自己把袖子拉了回去。江霖心神不宁地站在旁边。
顾庭静又抬起足尖,轻轻踢了踢望兰的石膏,问道:“这里呢?”
顾望兰说道:“没事的。”
顾庭静点点头,往后退了半步,然后手起掌落,啪的一声脆响,狠狠抽了望兰一耳光!
江霖吓了一跳,顾望兰脑袋一偏,金丝眼镜登时被打飞出去,咣当当落在旁边的沙发上。
顾庭静随意地甩了甩手腕,说道:“这是第二次了。”
——这是望兰第二次把自己弄伤了。
虽然他不是故意自残,但毕竟是他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
顾望兰的脸颊迅速红肿起来,耳中嗡嗡作响,他强忍眩晕和剧痛,抬头看了父亲一眼,双眼望出去模模糊糊的,父亲的轮廓重叠摇晃。
江霖有段时间没看到顾先生使用暴力了,当下又惊又怕,慌乱地解释道:“昨晚上是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误会,不是他的错,为什么要打他呢?”
顾庭静看了江霖一眼,江霖今天戴着一条围巾盖住脖子的伤,但给顾庭静的眼神一扫,不禁打了个寒噤,下意识抬手掩住围巾。
顾庭静回头对望兰说道:“这么大的人了,为什么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嗯?”说着,径自伸手去抓望兰的衣领。
江霖看顾庭静仿佛又要打望兰,忙冲过去拉他的手,颤声说道:“你别打他了!”
顾望兰头晕目眩,一时反抗不得,顾庭静紧紧抓住他的衣服,斜睨着江霖说道:“松手。”
江霖扯住他的衣袖,央求道:“那你别生气了。”
顾庭静说道:“再不放手就打你了。”
江霖急道:“你要打就打好了,不然今天叫我过来,难道就是让我看他挨打吗?”
顾庭静两道眼神射向江霖的颈部,冷笑说道:“你们互相把对方弄得遍体鳞伤的,很有意思吗?”
江霖低头一看,他的围巾不知何时扯开一道缝隙,脖颈的红痕显露了出来,他赶紧放开顾庭静的衣袖,手忙脚乱整理好围巾,张口结舌道:“我……我们……”
顾望兰视野渐渐恢复了清晰,脑中还震荡不休,咳嗽着说道:“这是……是我和他的事情,不用你管。”
顾庭静说道:“你以为我想管吗?我是你老子,我不管你谁管你?你这小子不务正业,把仕途经济全都抛弃了,整天闷在象牙塔里自娱自乐,我都由着你了,你还三天两头搞这些烦人的事情出来。你不要我管,那你倒是让我省省心啊?”
顾望兰心头火起,说道:“我回去读书是你亲口答应过我的,现在算什么旧账?”
顾庭静说道:“是啊,你愿意在学校读到头发苍白也行,我供你一辈子,但我没答应你自己划自己一条大口子。”手上一发狠,就要把他整个人提起来。
顾望兰找回了一些力气,竭力去推父亲的手,然而顾
', ' ')('庭静的手如铁钳子般死死揪着他,硬是把他从沙发上拽起来,顾望兰被迫单足站立,狼狈地伸手去扶沙发背,踉踉跄跄就要摔倒。
江霖只得挤过去拉扯望兰,竭力挡在他父子中间,急道:“你们感情明明很好,干嘛嘴上不饶人?能不能冷静一下?”
顾庭静推了江霖一把,说道:“一边去。”
江霖险些没栽一跤,赶紧侧身卸了力道,一边继续搀紧了望兰,一边说道:“你既然心疼他,为什么还打他?难道你打了他,他以后就听你的了?”
顾庭静说道:“随他听不听我的,我看了他就来气,不打他一顿消消气,反而折我的寿。”
顾望兰沉着脸色就要反驳,江霖抢着说道:“那你打我好了!我比较会挨打。”
顾庭静说道:“你一边待着去吧。”反手抓着江霖的肩膀又猛推了一把。
这次江霖重心不稳,身不由己向旁边倾斜。
顾望兰叫道:“江霖!”反过来把他拉住了。
江霖上半身一下子直了起来,随着惯性扑进望兰怀里,望兰站立不稳,摇摇欲坠又要跌向另一个方向。
江霖整个人就要跌在他身上,这一下要是压得实了,一不小心再让望兰骨折一次,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顾庭静看得分明,便喝道:“起开,捣什么乱?”电光火石之间,他抓住江霖的后颈往旁边一甩。
他本意是把江霖甩到沙发另一头去,但他仓促间抓住的是围巾,围巾立即散开,他这一甩的力道就只使了一半,江霖被他这么一拉又一顿,身不由己转了半圈,然后重重扑倒在旁边的茶几上,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不巧,那茶几上放着一架三层的点心托盘,跟望兰家里用的款式一样,金属框架整体是圆弧形的,顶部的线条弧度优雅,光秃秃往上凸起。
江霖侧身摔下来,那金属框架一下子就顶中了他的侧腰,那里的软肉深深凹陷进去,一阵剧痛传遍腹部,所有脏器都跟着扭动。
那点心托盘还扎扎实实摆在茶几上,江霖则疼得惨叫一声,身体一抖,丁玲桄榔滚到地毯上,再也站起不来了。
他这一摔不过两三秒的时间,一切都发生得太快,顾望兰跌坐在了沙发里,见状惊道:“江霖!”
江霖疼得五官都皱在一起,双手用力捂着侧腰的位置,没有出血,也没有破皮,但疼得简直要命!
顾望兰俯身来扶他,江霖想叫他:“别拉我,我站不起来了。”但他一张嘴,就哇的吐出一口酸水。
顾望兰停住了手,顾庭静则啧了一声,说道:“怎么又吐?”转身走到厅门口,喊道:“人呢?都去哪儿了?”
佣人们急急忙忙进来,把江霖抬到沙发上躺平,家庭医生迅速赶来照顾他。
这医生不是昨晚的那一个,江霖疼得小声哼哼着,医生说道:“怎么了?”江霖颤抖着掀起衣服给医生看,他腰子上那一片莹白的肌肤已经变成殷红淤青,中间还印着一道金属框架留下的紫色痕迹。
家庭医生给江霖上了药酒,等他不那么疼了,又帮他把肚皮各处都摁了一遍,确定没有损伤到脏器。
有人捡起眼镜擦干净了递给望兰,望兰接过来,随手卡在领口上,撑着拐杖站在医生背后,低声冲顾庭静说道:“你不该叫他过来的。”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父亲的用意?
父亲最会拿捏人的死穴,然后“对症下药”,他故意在江霖面前折磨他,就是为了让他成倍地记住这个教训。
众人这么乱了一阵儿,顾庭静早先的不快已经烟消火灭了。他侧身靠在不远处一只高几上,点了一支烟慢慢抽着,闻声反问道:“心疼了?”
顾望兰说道:“我不能心疼他么?”
顾庭静叼着烟走过来,伸手碰了碰江霖脖颈上的掐痕,说道:“那么这是谁干的?”
顾望兰咬了咬牙,说道:“我不想和你聊这个。”
顾庭静微笑道:“喔,理屈词穷了。你自己面对不了后果,干的都叫什么事?”
医生轻轻为江霖按摩着淤青部位,那里柔软敏感,江霖一会儿疼得想哭,一会儿痒得想笑,难受极了,沙哑着喉咙说道:“你们……还要吵吗?”
顾庭静吞云吐雾道:“又没人要打你,谁叫你自己凑上来的?你改行做陪练了?”
顾望兰看父亲仿佛消气了,便道:“你就只顾你自己痛不痛快,随便插手各种事情,把周围的人折腾得乱七八糟都无所谓。”
顾庭静说道:“你要是知道怎么顾好你自己,不就省了今天这一出?”
江霖呻吟了两声,神情痛苦,抬手捂着半张脸,说道:“你们能不能出去说话啊?”
顾庭静说道:“这是我家,你叫我出去?”
江霖感到一种由衷的绝望,转头看着沙发靠背的布料花纹,忍不住说道:“真的好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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