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忽闻窗外淅淅沥沥,有水不断敲打在木窗上的声音,鼻腔隐约飘入符水的气味。
他望子时落雨,那人能多留几刻,如此迟雨恼人,反困住自己。
脑中因迷香而浑浑噩噩,分不清真实。画云下意识去抚摸青玉,搭在腹部的手腕上却只有麻绳,残留着被捆住的真实痛感。他浑身一震,以为自己黄粱梦醒,突然睁开双眼,竟没看见柴房暗色的横梁。
周遭坏境有些熟悉,但一时间想不起来。他偏过头,看见青玉摆好在离他的不远处,立刻扭动着充满不适的身体,双手握住佛珠,将额头抵在上面,才松开胸膛那口气。
心悸不断,令人无端惊慌,这是大娘唯一的遗物,自从楼回府那天从未离开过方负春的手,昨夜为何就突然给了自己?
解不开的困惑愈发多,藏蓝色的床帘洗得蒙白,斜斜挂在边上,床柱带着横楣板因为他的动作持续摇晃,上面雕刻的纹样似乎有些不同之处,从脑海中闪过短暂的片段,有些抓不住。
他用脚背勾住了床围,眯起眼睛细细相看,一双蛇头,造型各异,是镂空的蟠虺纹。
究竟在何处见过……
船上曾做的梦,梦里有人趴在他的肩头。思绪飘于云端之上时,望见了与这张床相同的纹样。
强行回忆之下,竟还记得有人呼吸炽热粘腻。也能真切闻到熟悉的味道,更显得虚假。面颊犹如扯谎时那般温热起来,只能安慰自己,此事万般荒唐,一切都是错梦罢。
画云即将至及冠,也当知道床第之事,春梦无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床像连了天上的乌云,引来闪电钻进身体,从头到脚闪过酥意,胸腔空空,困住麻感,渐渐由脑海中消逝的深吻,化作皮肤下的神经跳动。
他直挺挺坐起,本想转移视线却忆回每寸触感,虚无中的真实着实困扰,直到最后一刻,声音果真是方负春的,整张脸倏地红透了。
路途遥远,在船上颠了许久,又不肯进食。他动作幅度太大,后脑隐隐蛰刺,腹部搅痛,利似刀割,连带肩背,使他身形不稳。
屋内蓝光闪过,不久雷公发怒,降下惊吼惩戒他异想天开,意识速回,痛楚淡去,再也不敢去想其他。
画云闭气,片刻后才缓和,透过散乱的头发环视,偌大的房间里唯有一高床一衣柜一物架,前头空着,好似曾有什么,被拖拽搬出屋外。
物架边缘的花盆瓷体开片,釉体裂痕碎的大小不一,画云的脚触了地,朝那方向跌跌撞撞走去。
所猜无误,是方负春当年要他将断枝埋入,如今早已枯萎干瘪。书中所写,此树名为结香,被人扭曲着打了许多个结。他不信能活,抬起手拽住垂在盆边的植物,本以为会轻松拔起,但细根深在土下,带着花盆挪动,用力一扯,就失去平衡掉下来摔在地上。
碎土泼到脚面,他一动,逐渐显露出尖锐的白瓷,画云看了看自己腕上的绳子,索性蹲下借此切割起来。
他用力捧住掌心里的佛珠,眼眶滚烫发涨,却流不出泪水,只觉得茫然,为何没人进来训斥自己。
轻雷其中夹杂敲门声,抬头才意识到一团黑影印在窗纸外,画云还是免不了戒备地后退两步,禁声蜷缩在角落中。
难不成是方负春后悔,来接他回去?就这般想着,不由得又是发酸,原本干涸的黄褐土壤,由一滴一滴水落下来,浇出了滚圆的黑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影色加深,缓缓支开半条门缝,挤进降嗔的侧身来,他对上少年一双怯生生的红眼,起初有些讶然,突然又觉得心有不忍。
神经绷得太紧,因为被骗多次,总是疑神疑鬼,不愿相信任何人,画云缓缓吐出一口抽泣,没有向他出声,而是挣脱开绳子自行站起来。
“……沐浴焚香之事都已在侧房备好了……柜中剩有他先前的衣物,若有其他需要就再来寻我。”
侍卫久违的没有笑话他,正经地说了句话就退出去把门合上。
屋内再没了声音,降嗔背过身离去,走到大门外才停下。花林众民都传言方画云是邪佛之子,身缠不净,如今楼中也没人敢来伺候,两边都讨不着好,想他也是不会习惯身边有人杵着。
画云俯在门边,闻其声远去,如今自己已被强行带回楼中,恐怕人尽皆知,再逃更难。早知如此,在船上真就跳了,将天命违之,可还能再见那人?
有时他甚至觉得自己就如枚看似重要的棋子,只能被操纵在方寸之地,最后执者失去耐心,他就被推倒,随意扔在一边。
推开陈旧木门,方才觉得此地熟悉,并非没有原因。由生转熟那一瞬间,厚重的风迎面而来,视线落到中央。
原这真是那人的院子。
一连串惊雷如同迎面滚来的雪球,阵阵落地,由缓到重,声音愈发大,催促着雨水的来临。
画云踟蹰过后,立刻跨过门槛,到了桌前拂去厚湿的落叶,露出底下干裂的深红色木头,风吹日晒许久,吊着最后一口气没有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