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卡尔一下想起了那个使莱斯特痛苦不堪的噩梦,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年轻人的反应——然而莱斯特只是端着他的蓝山,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脸上带着一些懒散的笑容,似乎看上去一切都好。
“是的,史密斯先生,您还没告诉我呢。”
船长点了点头,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好为人师,而泰坦尼克号里这些自负骄傲的贵族们显然并不能满足他的小乐趣,莱斯特的出现无疑使他倍感高兴:“假设是一艘泰坦尼克号吨位的巨轮,那么我认为应该加速转向避开,要知道泰坦尼克号的钢材百分之八十由霍克利家族供应——他们一向有好名声。”
卡尔矜持地颔首:“承蒙您的夸奖,这是对霍克利最大的赞美。”
“我认同您的说法。”莱斯特放下杯子,瓷器与杯托碰撞出细微的轻响,“可是据我说知,泰坦尼克号上的铆钉却并非霍克利生产。您刚刚也提到了,船头部分由于特殊原因铆钉都是由人工镶嵌——为此白星公司还付了一笔不菲的雇佣费用,如果,我的意思是如果它们在关键时刻遭到毁坏,那么整个底舱都会进水,恕我直言,上千条人命同这梦幻之船,都会于毁于一旦。”
史密斯的脸色十分难看——脸盘像一只涨红的气球,他受到了绝无仅有的侮辱,这是对他名声和能力的侮辱,他几乎想站起来转身就走,但卡尔及时制止了他,这男人近乎是无礼地对莱斯特低吼道:“道歉,莱斯特!你不该质疑泰坦尼克号,也不应该质疑船长!为了你的无知,马上道歉!”
莱斯特沉默地凝视着卡尔——他眼里的着急清晰可见,显然他是为了自己而担心。
“我很抱歉,史密斯先生,我不该提这些。服务生,给我一杯白兰地。”莱斯特打了个招呼,然后举起那杯被送到眼前的白兰地酒一饮而尽,“为我的无知。”
年轻人认错的态度诚恳而真挚,又有社交手段高明的卡尔·霍克利在其中斡旋,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史密斯船长很快便平静下来——但也不尽然,他同样要了一杯白兰地,显然觉得这玩意儿能让他更清醒些。
船长思索了很久才审慎地说道:“为我的失礼道歉,莱斯特。你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但泰坦尼克号永不会沉默,绝不会。”
莱斯特放松地微笑着:“我当然同意。我们只是在做一个假设不是吗?我以后会做上别的船,或许奥林匹克号——它可不一定有您这样能力高超的船长。何况运气一向是个不听话的婊--子,没人能叫她在乖乖躺下不是吗?”
卡尔和史密斯会意地大笑起来,史密斯拍了拍他的肩膀:“真到了那个时候,拼死告诉你已经失去理智的船长——降速度,航向不变,那也许能为你求来一线生机。”
卡尔适时地插嘴:“我想稍后船长先生能给我们做一番演示——当然,只需要教会我们一些理论就好。莱斯特一向好奇心重,我可不希望被他用成堆的唠叨和哀求淹没。”
“当然。”史密斯船长举起高脚杯,“敬永不沉没的泰坦尼克号。”
“敬永不沉没的泰坦尼克号。”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7晚宴
莱斯特站在甲板上拉完了练习曲,黄昏时刻的海风温柔多情,海面是瑰丽的幽蓝色,波涛暗卷,轻波慢摇,简直比之贵妇人精细美丽的裙摆也不遑多让。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别说的跟多了解我似的,卡尔。”莱斯特背靠着栏杆坐在甲板上擦琴,两条长腿交叉着伸直——它们几乎抵到了卡尔的脚边,有钱人叹了口气,体贴地顺着他一道坐了下来。
“Uhha,不去为你的宴会做准备,尊敬的霍克利先生?”
卡尔皱着眉,挤出个皱巴巴的笑:“露丝不在房间,我出来找她。”
“有布克特夫人和女佣们在呢,别把脑子系在女人的裙摆上,卡尔。”莱斯特向后靠了靠,金发和白衬衫在晚风中猎猎作响——他看上去美得简直像一幅画儿——当然不是露丝钟爱的毕加索风格。
卡尔有些恍惚地想着——天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出来找露丝,那女孩儿的不听话他早已领教,要她像个懂规矩的贵族小姐一样安分地呆在房间里等着男主人领她去晚会,那可真是难如登天。
“今天上午,谢谢你,卡尔。”莱斯特闭着眼睛,眼底有显而易见的黑眼圈——他没睡好,并且时刻精神紧绷,这个事实几乎使卡尔下意识地皱起了眉毛。
难道莱斯特当真以为泰坦尼克号会沉没海底吗?
“不是一个梦?”
“当然,不仅仅是一个梦——至少对我而言。”
莱斯特轻声说道,海风划过他的脸颊,年轻人拿手拨开了额前凌乱的刘海,灰色的眼睛在阴影下近乎深黑,卡尔看到了他的绝望——深深地、深深地坠落无底。
沉默在甲板上蔓延着,几个三等舱的船客站在不远处大声嘲笑着他们——
“要我看,一等舱的,准是脑子有什么毛病!”
“操,谁说不是呢!好事儿都让他们占了,哦,但愿那些一等舱的都像他们一样才好呢!”
“真他妈见鬼!滚远点儿,你们这些下等人!”卡尔忽然愤怒地跳了起来,从怀里随便掏了一个什么狠狠地砸过去,几个船客顿时丢下几句粗鄙的脏话四处逃开——他们绝不敢在泰坦尼克号上同这些有钱人作对,万一卡尔发了疯,恐怕他们这辈子也别挨着美国的土地了。
莱斯特上前几步蹲下身查看,金质怀表已经被砸得变了形,表面摔出了一片细密的裂痕,这精致的小玩意儿看上去彻底没戏了:“卡尔,我、我很抱歉,我的意思是——我不该同你说那些。”
“不是你的错。”卡尔揉了揉眉心——他被海风吹得有些头疼,年轻人垂着头,金发覆盖了他的脸颊,但他能想象到莱斯特有多愧疚,“上帝,别捡它,你的手——”
卡尔粗鲁地抓起了年轻人的手——它远不是看上去的纤细修长,实际上,它足够有力,而且因为练习了很长时间的小提琴而保持着一种讨人喜欢的温度,“全是老茧,嗯?”
男人摩挲手指的动作亲昵热烈,莱斯特不适应地抽回手:“你知道的,音乐家们一向如此。”
卡尔拉着他站起来:“该回去换衣服了,我的音乐家,虽然不比女人,但我们总要使自己更得体一些。”
“不找你的露丝了?”莱斯特调侃道。
卡尔耸了耸肩:“像你刚刚说的那样,别把脑子系在女人的裙摆上,卡尔。很显然,我正学着这么做。”
......
大概在晚会开始前的一小时左右,布克特夫人气冲冲地带着露丝回到了房间,她甚至没工夫给问一问卡尔的动向——上帝,她就剩一小时了,她得在一小时内把她该死的女儿塞进那件该死的紧身衣里,然后挑选裙子和珠宝、化妆——很好,真是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布克特夫人的摔门声大的隔壁都能听见,莱斯特一边对着镜子整理领结一边说:“不去看看?”
卡尔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背对着他的年轻人。
20世纪初的衬衫笔挺坚硬,虽然穿着并不太舒服,却很能修饰出男性的身体线条。莱斯特无疑属于那种脸长得漂亮,身体却足够健康修长的类型——没有过于发达的肌肉,线条却优美圆润得不可思议。
天生尤物。
卡尔并不想那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朋友,但事实上再也找不到比它更合适的。
贵族里好这一口的可不是少数,卡尔皱着眉,神情阴沉地思考着,因此对莱斯特的问题很不上心地随口答道:“她们母女俩的吵架,我一向不掺合。”
“哦,上帝啊,我穿着这个——简直像一块僵硬的墓碑,真见鬼。”莱斯特摸着硬邦邦的袖子,满脸无奈地抱怨道。
“事实上,我觉得还少了点什么......”卡尔围着他转了一圈,然后径直走向保险柜,俯下身打开锁后从里面拿出一个黑丝绒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