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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没必要做这个。”莱斯特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太任性了,但我没办法看着阿什遭难,他是我的朋友——最好的那种,至少目前是。”
“当然,我明白。”
“你救了他,我很高兴。但我绝不希望那代价是你的生命,卡尔——你比任何别的什么都重要——重要得超乎你的想象。”莱斯特把头深深地埋进被子里,他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卡尔了——他以为他们站在对等的位置上相爱,实际上卡尔付出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这让他感到难受,并且羞愧。
卡尔伸手盖住莱斯特的额头,把他从床铺里面捞出来抱在怀里,无奈地说道:“别像只鸵鸟似的试图把脑袋扎进床板里好吗,蠢孩子。听好,没人能决定一个霍克利必须要做什么,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你看,我得到了我最想要的——现在,你对我愧疚了,然后我就能得到一些甜头了不是吗?”
莱斯特轻声笑起来:“你想要什么,卡尔·无所不能·钱多的能征服世界·霍克利先生?”
“听听这形容,真够讽刺的不是。”卡尔微笑着亲了亲年轻人的嘴唇,然后在那双灰眼睛的注视下用力地加深了这个吻,“我要你的全部——从身到心,明白吗,男孩儿?”
“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莱斯特搂着卡尔的脖子,轻声承诺。
卡尔扬了扬下巴,眼神傲慢:“当然,那是一个霍克利应得的。”
☆、Chaptehr 23回到美国
莱斯特醒的很早,微蓝的天光从窗户里透进来,斑驳地落在床上,卡尔睡的很沉,脸颊在凌乱的头发下鼓起一团——看上去有些不和年纪的可爱,年轻人忍不住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这样的感觉真是不错,
“早安,霍克利先生。”莱斯特凑上前在卡尔额头上吻了一下,便尽量以不会惊醒他的方式,小心翼翼地挣脱开他怀抱爬下床去。
“早安,莱斯特。你起得可真早,我还没准备好早餐呢,先生。”玛丽正拿着一根鸡毛掸子扫除装饰上的灰尘,她假模假样地抱怨了一下,然后赶紧拿来了一条羊绒毯子给莱斯特披上。
年轻人微笑着在椅子上坐下,小圆桌上铺着干净整洁的苹果绿蕾丝桌布,桌子上摆着一个细长优雅的花瓶,莱斯特伸手摸了摸瓶中娇艳欲滴的花朵,神情惊叹地问道:“阿古妮丝之花?这是非常稀罕的品种,我在书里看到过它——长得可真美。”
一个看上去有些眼熟的年轻女人端着托盘走过来,小心地放下茶杯和一个白色三层银质小台架,然后小声解释道:“是罗士强船长更早一些时候派人送来的,他说这是船上温室里培养出来的雪片莲——恰好正是花季,听说在英国非常少见,所以希望您能够喜欢。”
“象征新生的花,我恐怕需要亲自道谢才能表达我的感激。”莱斯特笑了笑,“你看上去适应得不错,罗莎莉。”
年轻女人局促地垂下手,挽了挽掉在耳边的头发:“是、是的,玛丽小姐帮了我很多。这身衣服也是她借给我的。”
“别紧张,好姑娘,我没有别的意思。”莱斯特喝了一口茶,然后在盘子里挑了一块看起来松软甜蜜的曲奇塞进嘴里,细细地咀嚼完才缓慢开口,“这是好事。你还愿意回来找我们,这证明施特劳斯夫妇眼光卓绝。”
罗莎莉羞涩地笑了笑:“没有我,您和霍克利先生也能处理得很好。维克特少爷——我是说小施特劳斯先生,他是个和善人,孝顺有加,他会非常感激你们的。”
莱斯特耸了耸肩,他有点不太想谈这个话题。
老实说他还没决定好那把金钥匙的去处——是自己留着还是交还给施特劳斯家族,他从没觉得自己是个圣人,但施特劳斯夫妇待他不错,百分之二点五的股份听上去挺少,但对于梅西百货这个业界巨头而言,未必不能起到关键作用。
莱斯特可不相信这位早早接手了家族产业的小施特劳斯先生是个善类,二十世纪的资本家,那可是美国社会真正的掌权者,能指望他们偶尔做做慈善就算不错了,谁敢奢求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冷血独||裁者永远披着那件伪善的外衣?
玛丽在这方面一向贴心得体,她很快走了过来,轻声说:“布莱克先生和杰西卡夫人来了。”
莱斯特放下茶杯,瓷器间细微的碰撞声清脆悦耳,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请他们进来。假如可以的话,请再帮我准备一些吃的。谢谢你,玛丽。”
......
阿什的脸色十分憔悴,他始终垂着眼睛——一点儿也不敢看莱斯特——浓密的睫毛下覆盖着深深的阴影,像两团浓得化不开的黑墨水,他看上去一晚没睡。
杰西卡一语不发地吃着早饭,她一个人几乎解决了桌面上大部分的事物,而且丝毫没有停嘴的打算——说真的,这时候她找不出除了吃饭以外还能干什么事儿了,瞧瞧这两个人,表情凝重得就像一句话能决定这一任美国总统是谁一样。
“......你想说什么,阿什?”莱斯特揉了揉眉心,语气温和地问道,他的脸上透着一些疲惫,并非是身体方面,更像是从灵魂里蔓延出来。
金棕色头发的年轻人浑身抖了一抖,隔了好一会儿——杰西卡差点觉得他这辈子都不打算说话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沙哑干涩:“......莱斯特,我必须、必须来跟你说抱歉。我差点害死了霍克利先生......他说的对,我是个蠢货,totally.”
莱斯特的口气依然温和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劝解的意思:“你不应该同我说这些,我没有任何立场代替卡尔收下这句道歉。假使杰西卡已经解释过一切,那么阿什你就该明白,我也是这场事件里需要向他道歉的蠢货之一。”
阿什的表情看上去简直称得上惶恐,他甚至失态地站了起来——险些打翻桌上的茶杯,杰西卡手忙脚乱地扶着茶杯提醒他小心,生怕这些难洗的茶渍沾到她崭新的裙子上,但年轻人显然已经听不见了,他黯淡的蓝色眼睛紧紧地盯着莱斯特,语气近乎是哀求了:“求你,莱斯特,别这么说,求你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瑞恩他死了,他不在名单上,我本想救他——我也差一点儿就成功了......”
阿什捂住脸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他想到了最后漂浮在冰水上的场景,那大概是他一生中所遇到过的最为漫长最为痛苦的一段时间,身心皆在黑暗,连心中的希望也毫无光亮——他所信仰的全知全能的上帝不曾因为他与人为善而施以援手,反倒将一切苦难加诸他身。
他想了一整个晚上。
倘或莱斯特没有来,他们是不是甚至撑不到卡帕西亚号的救援。
又或者如果他能用更强硬的姿态逼迫瑞恩和他们一起,那最后他会不会得救——或者他们三人因为争抢一块浮木而一道葬身于冰海。
那碧水深处如此寒冷,以至于他只是想象,便感觉连灵魂都会被凝结成冰雪,永远禁锢于漆黑的海底。
他很害怕,然而这害怕中却又隐藏着一些使他羞愧和罪恶的侥幸。
莱斯特拍了拍他的肩膀:“瑞恩的死并不是你的错——哪怕你真的把他当成朋友,你救不了所有人——别想抢上帝的活儿,蠢孩子,他可就剩这么点消遣了。”
杰西卡傻乎乎地笑起来,阿什却依然愁眉不展,莱斯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伙计,你应当好好想想了。没人能看顾你一辈子,杰西卡不行,我也不行——很快就要到达纽约了,你想做些什么呢?”
“......I don’t know.”阿什茫然地眨着眼睛,用力地拽着莱斯特的衣角,“你不和我一起吗?”
“我有自己的生活,亲爱的。”莱斯特宽容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些叹息,阿什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些不对,但他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最后他被莱斯特哄走了——他需要一个饱足的睡眠,他看上去整个人都像一条从水里捞出来的鱼——张着嘴,气都喘不过来。
杰西卡倚在门边上,看着那年轻人像踩着一团棉花晃晃悠悠地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撇着嘴嘲讽道:“你真残忍,罗兰先生。杀人不见血,他被你吓坏了。”
莱斯特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抚弄着瓶子里的雪片莲:“不然怎么办?如果有的选,我不会挑这样的人做我的朋友——阿什没哪里不好,天真、热情、善良,符合一切至交好友的标准,可我需要的——远远不是这些。”
“You are gonna kill him.”杰西卡弯下腰,凑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莱斯特漠然地微笑道:“我并非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女士。”
......
卡帕西亚号在三天后抵达纽约,很多人在双脚踏上土地的那一刻便大声哭泣起来,大量的报社记者守候在码头,但这声势浩大的场面使他们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老实说,这种悲伤的情绪简直就像是一种强效传染病,让围观者既震撼又体谅。
卡尔和露丝从拥挤的人群里穿过,布克特夫人步调从容地跟在他们旁边——右手挽着卡尔的手臂,显得关系亲密——她在第二天早上就找了过来,声称难以忍受二等舱的糟糕环境,出于一些原因,卡尔把她安排在了身边。
莱斯特和杰克跟在他们身后,兴致勃勃地说着些什么。
一个纽约时报的记者试图采访他们。但霍克利先生显然没这兴趣——天知道他强忍着不能甩开露丝·布克特花了多大的劲儿,尤其是那位记者问出“这场海难会影响到二位的婚期吗”这个蠢到家的问题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