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仙家人讲心清明净,不得有一丝杂念,不光是为了修行,执念过重恶念丛生,继而走火入魔的例子数不胜数,神魔不过一念之间,为了斩断凡念神仙们在不断的转世轮回中磨练,那些情感成了罪魁祸首。
沈确对此并不上心。
生来便是上神,他自然是有一些自己的傲慢的,但也不多,他只是拥有一些力量罢了。他不在乎地位与荣耀——虽然他前缀过长的身份说明让这很没有说服力——所以他很少参加宴席,甚至不怎么出现在上天庭,常年躲在寝殿里,或者外出神游,找些稀罕东西吃。他是天庭的砥柱,却游离在外。
师父说他生来就是要参透禅理,他也不是没有过不解,超脱境界,然后呢?不过是换个一座山坐更长的时间罢了。
他传承了古神的力量,却没有留下记忆,只有零星的片段,那是只有他可以共情的孤独。
这只是拥有神力应该承担的很小一部分,小到他不会投入关注,所以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忿。
似乎他天生就是这样的。
只有这样的他才能驾驭那把邪恶极具威慑的重剑。
或许他就是天庭的一柄重剑。
人人赞帝君大人古神转世神力无尽,修行对他来说也确实是十分轻松,他生于上九重天,长于这片云端之上的高寒,他能有什么凡念?
他们讲他好似天生断情绝爱真是修无情道的好苗子,不过他没有。没有为什么也没有合适不合适,不喜欢而已,他用不着为了修行牺牲任何。包括他不以为意的情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对于拥有庞大力量的帝君大人来说,这样的冷漠不知道是天赋还是诅咒。
沈确这样活了很久很久,从没有过什么意外,他也没有能感到困难的时候,或许确实是命运的偏爱。
他开始渡劫。虽然他不觉得自己需要。
命运依然对他太慷慨,或许是他的命格太过华丽,这是一个显然的事实,他的转世多生于钟鸣鼎食之家,甚至你说不清到底是他被送去那些世家大族还是他的降生带来气运。总之沈确没有哪一世是不好命的,劫数也是超乎想象的壮烈,他多次带回了数量惊人的功德,尽管很多时候他的本意并非为此。
渡劫与他从前经历的所有,修行、杀魔、雷劫,它们都一样的轻松。所以他并不在意命书上写了什么,不是不屑一顾,只是不在意,因为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经历也大致相同,没必要在意,仅此而已。事实上很多有必要的事他也是不会管的。
有空就睡觉打坐练剑,天庭事多就去打仗渡劫,帝君大人的生活也并没有这么神秘,在某些小仙眼里算得上是无趣。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很久,沈确说不上乐在其中,但还算满意,他不会觉得无聊,规律的生活让他感到顺心如意。
于是他终于体会到了那俗不可耐的情爱。沈旭庭很幸福,然后他失去了一切。
帝君大人不觉得自己拥有很多,也难得体会失去。
极度的悲伤被带回了天庭,这是从未有过的,所以他愤怒,他像平常一样睡觉打坐练剑,却无时无刻不感到悲伤。
他无法停止去想起他的发丝他的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沈确熟知各式各样的古籍,就算是远古传说中才能看见的残缺术法他也能修补,但没有哪一个咒语哪一个符文能教他停止想起那张清秀的面孔,停止那些残忍的梦。没有哪一页书告诉他,这是什么。
他的眼前总是有一片血腥,无尽的痛苦纠缠着他,那些骇心动目的惨烈场景盘踞在他的脑海里,呼吸间满是被雪浸透的冰凉血气,被过滤留下的绝望如灼热的朱砂烫在心上。
沈确是最尊贵的天神。他出生前便受万众瞩目,传说中的古神转世,天帝之子,万千祥云停驻为他的降生而庆祝,众仙毕生所求的神格不过是上苍给他的一件小小礼物。
他也不负众望,拥有了千万年来前所未有的超越他父神母神的强大神力。一千三百岁那年,他将那位与天庭制衡万年的魔君斩杀于他那座奢靡的宫殿,并从十八重炼狱最深处带回那柄神秘沉郁的重剑。自此,天界战无不胜,展开了对魔域持续至今的压制。那时,沈确的神力不过刚刚稳定。
出生开始沈确就每时每刻都感受着这样浑厚的神力,这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比血液更亲密。
而现在,他能感受到自己拥有多强大的力量就承受着同样磅礴的痛苦。
他多厉害,他有尊贵的地位,冗长的寿命,无尽的神力,厉害到何知闲惧怕他。
这样厉害的他,在面对爱人的死亡,除了哭泣什么也做不了。
他知道他没有办法了。
他的爱人是一朵可怜的花,他不过也只是比他更高一些根茎更粗壮一些的另一朵,暴风雨来临时他的尖刺没有一点用处,他努力伸向爱人将他紧紧缠绕的根系是多么的可笑,他们很快就被命运连根拔起,他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没办法做,只能眼睁睁看着脆弱的白色花瓣在飓风中被撕碎。
阴阳两隔,那是天神也无法挽回的距离,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作为凡人时的束手无策,永远没办法忘记赴死的绝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不过是一个平凡的软弱的无能的凡人。
所以一切都发生得太顺畅,像沈确八千年来遇到的一切所谓的困难那样轻松的,他入魔了。
多么强大的天神,连入魔都要比旁人轻松许多的。
入眼是漫天血色,闭上眼睛也是。世界变成了没有边际的平面,被枯燥的愤怒的红色铺满了。
沈确浸泡在这片血海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刚开始只是梦而已,后来那些猩红从梦中蔓延出来,现实也被浸泡在无力的狂躁中。
梦总是飘忽的,他没有精力再去回溯,只依稀记得他总是失败,他十分的无力,十分的软弱,醒来时他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帝君大人。他的心被蛀空了。
他从床塌上慢慢坐起,看起来与平常没什么差别。
发泄。沈确靠着床头,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重剑就在脚边,他却没有拿起来。殿内一片漆黑,如果有光的话,就可以看见这里的惨状:四壁与地面不知受了怎样的摧残,看不清原貌,像一个被炸开的洞穴布满锋利的凹凸不平,摆饰桌椅无差别地被粉碎,好些是珍贵的法器,被打碎应该散发出的灵气却没了踪迹,像被驱散了。
今天发生了什么沈确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有时候他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他只记得自己好像要再次失去最重要的东西,然后他落荒而逃。想到这里,他的呼吸再次变得沉重,重剑有意识般地颤抖起来,发出一声嗡鸣。沈确阖上赤红干涩的双眼,遮住他不安的心。这终究是没什么用的,他知道。他放纵自己陷溺其中。
很小很小的声音,是门开了,一缕茉莉香悄然钻入沉寂的黑暗,十分突兀。一双黑色的眼睛陡然睁开,滚烫的岩浆在其间流淌,闪动着哀伤的光,它却像猛兽锁定猎物那样钉死那个方向。眼泪比主人的行动更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沈确要入魔的征兆让何知闲忘记了生命被威胁的恐惧,泪水却流得更快,他全心投入对沈确的担忧中。他的心愿很少,帝君大人永远平安是他藏得最深最没必要却最不愿舍弃的一个,可是现在就在他的面前,沈确不知道遭受了什么被逼到这种境地。身份的差距历劫后默认的不应该再藕断丝连何知闲通通都不会在乎了,他只知道他爱的人陷入了危险。何知闲的心要碎掉了。
所有人都看不出沈确的反常,他怎么会看不出,他永远都能看到的。他能看见他的眉毛紧皱着,根根睫毛上垂着湿漉漉的愤怒,他漂亮的眼睛被敛住一半,他的鼻梁上有细细密密的纹路,他的嘴唇平直抿着,嘴角却像被压住一样向下。他知道他在痛苦,他不知道他在忍耐着什么,看起来比他在剑痕里看到的那些难过一万倍,他为他的痛苦而痛苦着。
何知闲在颤抖,眼眶火热他却不舍得眨动,他想要问沈确怎么了,为什么这里会有这样多狰狞的剑痕,是谁对他做了这些,是不是有魔族入侵到了天庭,他是不是很难受。何知闲完全忘记了这位上神在战场上从无败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