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已是深夜,做好最后的部署后,沈旭庭离开书房。
没有人会来参加显然是开战预兆的婚礼,或是在躲避或是在准备,进到将军府的只有华贵的礼品,今天观礼的宾客也只有沈旭庭手底下的军官和同党,他们聚在将军府的原因大半不是为了观礼,所以自然没有宴席。
“将军。”巡逻的士兵靠在墙边,深深低着头。
沈旭庭的脚步没有停顿,他的眼睛始终看着前方。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是幽静府邸唯一的声响,空荡荡的连廊里泛起了阵阵沉闷的回音。
一身的正红色,不难看出这是一位喜气洋洋的新郎官。沈旭庭还穿着那一身婚服,在书房时,七皇子不断用揶揄的目光看向沈旭庭,而他没有给过去一个眼神,一丝不苟地布置着。
“我看他爽得很……”七皇子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跟副将说着悄悄话。这是这场权力更迭之战的主角之一,今夜之后他很可能成为皇帝。
沈旭庭提起了他的剑。
“不打扰你洞房!”七皇子离开了书房。
走过拐角,沈旭庭踏入他的院子。大片的空地用作练剑,唯有角落的一小片地种了些花卉。只有一个下人守在门外,看到沈旭庭来了以后就退了下去。
这似乎只是一个平常的夜晚,而沈旭庭只是准备要回到卧房休息。房门被推开发出了尖细的“吱”的声响传到屋内人的耳朵里,房间里烛火已经十分昏暗,隐隐可以看到红色帷幔下有一个人影藏在光与更深处黑暗的交界。
沈旭庭走向他的新婚妻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洞房花烛夜。
下人们把何知闲送到床边坐下就全都离开了,留他一人在屋子里枯坐着等待他的夫君大人。何知闲坐在幽静中等到天黑,蜡烛都快烧到了尽头,连个报信的都没等来。
他一直维持着刚进屋的样子,双手放在膝盖上端坐着,不敢掀开盖头也不敢把头饰摘下,他总觉得有人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尽管周围没有一丁点声响。他的身边被洒满了不同种类的果子,他贫乏的常识和联想能力弄不清这是为了什么。
盖头之下闷得不行,呼出温温热热的气好像都凝在了盖头里,一夜滴水未进,他的嘴唇变得干涩发白,他用舌尖舔了舔嘴唇,他的嘴巴里也是干涩的所以他只感到了刺痛和淡淡的血腥味他的动作没有别的用处。满头的首饰把何知闲压得头昏脑胀,过了好久何知闲才敢活动一下脖子,但是头太沉了他动得十分艰难,腰似乎也直不起来了,他只能偷偷摸摸用肩膀靠在床边,不然他真的要倒下了。
空白的时间太长让人能回忆很多事情,何知闲的大脑没有像他的身体那样僵硬。
他想起窗台上那一盆小小的花,想起常常跳到他屋里把花压坏的小猫,它常常到他那里来,因为他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它不会被赶走,可惜他没有多余的食物喂它。
何知闲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屋内像是过了一万年,他觉得可能不会有人来了,于是他终于敢把盖头掀起一角,只露出鼻子就够了。何知闲贪婪地呼吸清凉的空气,全身都松快了,他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忍不住靠着床懒懒地缩着身子。
早该这样做了。何知闲有些懊悔。
“吱——”
何知闲没有听到一丁点脚步声,门就这样被人打开了,他慌乱地丢下盖头坐了起来,背挺得直直的,心像是打雷那样大声地在他胸里狂震他却下意识咬着嘴唇屏住呼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何知闲认真聆听那一点点走近的沉沉的脚步声上,这像是他生命的倒数。很快,他停在了他的面前。
高大的影子站在何知闲面前挡住所剩无几的光,似乎停留了好久才移动。身边一沉,何知闲感觉到他坐在了自己右边。何知闲觉得有一滴汗流到了他的下巴。
他的盖头被掀起来了,很慢很慢,让何知闲在一瞬间有了被认真对待的错觉。桌子上有秤杆,但沈旭庭用手把盖头拨开了。何知闲的手埋在长长的袖子里,慢慢蹭到腿边,握紧匕首。
何知闲终于脱离了那满目的红得以看见屋内的全貌,但他没有心情去知道将军的卧房长什么样,他盯着地面。
他应该看他身边的人了,这是大婚之夜,他应该要看他的丈夫。像是有一只手在扭动何知闲的身体那样,他机械地转动身体侧坐着,抬起头,木讷地看向沈旭庭。
蜡烛只剩微弱的光,面前人的五官在黑暗里变得模糊,只有一角白皙、线条分明的下巴,但何知闲能感觉到他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用那双幽黑的眼睛。
在这样的注视下,何知闲的动作几乎是被他唯一的目的支配着。
何知闲握着匕首,把它抽了出来,这把匕首似乎冒着森森凉气让他的手心发痛,他没有放手,或者说他放不开了。
何知闲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十分清晰地照在那人的眼睛里,可是他还是拿起了匕首,然后就像失去神智一样动弹不得,而看着他的男人也没有任何动作。
何知闲清楚没办法他杀掉沈旭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与姨娘其实也并不多亲近。
姨娘不受宠,曾希望他挣来些父亲的目光,但正房有大哥,后来又有了讨喜的嫡妹,何知闲在一次又一次姨娘将他推到父亲面前之后变得越来越沉默。姨娘生下他时受了苦,大夫说她今后再难生育,被她收买闭了嘴。
姨娘恨他,在小院里,他和下人的唯一区别就是他还有一间所谓主子住的小屋,和年节才会穿上的几套精致的衣服。
他有必要为了姨娘和姐姐付出这么多吗?似乎并没有。
但一个陌生人和朝夕相伴十余年的姨娘,把他生下来的母亲,这个不得不做出的选择,他没有理由不选后者。
可是进了将军府,这位大将军坐到他面前,他们四目相对时,他知道自己没办法杀掉他了。
这是一个杀气腾腾的男人,天生的将才。举国上下没有人不知道沈旭庭的战无不胜,如果说他的威名赫赫原本只活在民众的印象中,那现在坐在沈旭庭面前的何知闲一定是最能体会到他的威压的人。男人坐在他的面前遮住所有的光线,像一把沉重、神秘的剑,何知闲和他手中小小的匕首没办法撼动这柄杀器分毫。
即便如此何知闲尚可奋力一博争个鱼死网破,保不定他能创造奇迹,但要让他刺伤这个活生生的人去救姨娘,他下不了手。
他终究是软弱的人。
何知闲举着那把匕首,等待着沈旭庭夺走然后处置他这个心怀不轨的罪人,而沈旭庭没有,他只是像看一只蝼蚁一样看着无助的何知闲。他的目光把何知闲的心紧紧地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