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036.
晚自习过后,学生们从校门口鱼贯而出,一个清瘦的少年从挤挤攘攘的人群走进暗巷,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他突然站定,像是再也忍不了,取下书包朝阴魂不散的几人甩去:“我真没钱了!”
一个眼角有疤的黄毛痞痞地吹了声口哨:“嚯,学会发脾气了?”
另一个寸头上前一步,颠了颠手里的棒球棍:“我看是欠收拾了。”
第一棒打在邱安的下腹部,他痛得几乎站不稳,但还是咬着牙扶住了墙。
对面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抬脚踹在他的膝盖上,这回他终于站不住,跪在地上。
拳头、腿脚、棍棒毫无章法地落在他身上,力道都是没轻没重的,他侧卧在水泥地上,无助地蜷起身体,苦中作乐地想:幸好奶奶看不见,不然他真的没办法解释自己身上为什么这么脏。
“卡——”
“黄毛”把沈怿拉了起来,沈怿向他点头致谢,走到监视器旁边,和导演一起看刚拍下的片段。
刚站定,肩膀被一只胳膊揽住了。
“演得很棒。”陆闻津压低嗓音跟沈怿耳语,吐息洒在沈怿的耳廓,“看得我很想过去帮你打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沈怿抬手摸了摸耳朵,没搭理陆闻津这个外行,偏头向荣适确认:“导演,这段有问题吗?”
荣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显示器,往前拉了两遍,仔细看过每一帧,缓缓点头:“不错,没问题。”
这是十月份的最后一场戏,沈怿对荣适说:“那我明天可就安心离组了。”
荣适招呼后勤过来收拾现场,毫不客气地赶人:“嗯,你可以走了。”
沈怿撇了撇嘴,心道荣导真没人情味,就算不夸夸他这一个多星期的表现,好歹也说句“冬天见”吧。
“干脆放人就是对你最大的肯定了,证明你这些天演的都挺好,没有返工的必要。”制片王竹心不知从哪弄来一束捧花,塞进沈怿手里,慈眉善目地看着他,“虽然今天不算杀青,但我还是代表剧组,对你说声谢谢。”
沈怿捧起花束嗅了嗅,在陆闻津的臂弯里笑得眉眼弯弯:“拍戏是我的工作,花和谢谢未免太客气。”
“不只是谢你拍戏辛劳。”王竹心意有所指地说,“还是谢你帮剧组及时排除隐患,没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第二天上午,沈怿和陆闻津乘上了回芜城的航班。
接连拍了好几天夜戏,沈怿睡眠严重匮乏,整个人疲倦不堪。轻微的气流颠簸过后,飞机顺利起飞,播报音停止,他套上颈枕戴上眼罩,开始补觉。
不一会儿,呼吸变得绵长,从数千米的高空跌进一个很沉很久远的梦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梦中的场景是六年前他和陆闻津在布达佩斯的所见所闻。
他们在一个工业风装修的影院里看了一部华语电影,梦中的他不知道片子的名字,只记得片子最后一句台词是:大王没了,小王就是最厉害的单牌。
也许是电影太过催人泪下,出了影院,一路走到多瑙河边,他都还在掉眼泪吸鼻子。伤怀间,一个白人男性拦住了他,用带点匈牙利口音的英语问他和旁边的人是什么关系,是否受到了暴力对待,需不需要报警,他忙用蹩脚的英语解释,身边的人是自己的哥哥,哭是因为看了一场电影,路人这才安心离开。
他终于没再哭。河面上空掠过一排飞鸟,陆闻津指给他看,他举起相机,昂着脑袋对着天空边走边拍,被岸边的雕塑铁鞋绊了一下,差点连人带设备一齐摔进河里,陆闻津把他捞进怀里,对他说当心。
这之前的梦境都一切正常,和回忆相差无几,但接下来,他和陆闻津不知怎么就融进了电影里,成了那对亡命天涯的兄妹。
逼仄破败的小房间里,墙皮灰和陈腐木具的味道腌入心肺,腰间的手臂突然锢得很紧,他听见陆闻津说:我是哥哥,得站在妹妹前面。他想问陆闻津是不是又喝酒了,不然为什么要学电影里的人说话,一张嘴,说出的话却也成了电影中的台词:为什么一定要有人站出来?我们继续躲,躲一辈子,不行吗?
这句话说完,周遭景色大变,他又回到了多瑙河边。马路对面,黄色的有轨电车轰轰驶过。看过国会大厦,可以坐电车去布达城堡看落日。他想跟陆闻津讲自己的计划,转过身却发现陆闻津不见了踪影。他下意识用视线去追那趟电车,望见陆闻津坐在电车里,脸上挂着晦涩的笑,和影片中哥哥决定去派出所自首后,坐在公交车上给妹妹的那个笑如出一辙。
他呼吸一窒,喊了一声陆闻津的名字。
这一声过后,眼前骤然一暗,袭来一片空茫茫的黑,又过了数秒,眼前倏然一亮,舱顶的灯带映入眼帘。
灯光有些刺眼,沈怿眯了眯眼睛,渐渐反应过来自己在航班上。
陆闻津把取下的眼罩放进沈怿的包里,偏头问道:“做噩梦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沈怿惊魂未定地点点头。
陆闻津边找包里的纸巾边问:“梦见什么了?”
沈怿一时理不清这个混乱的梦,沉吟半晌,挑了自认最关键的说:“梦见你成了杀人犯,要去坐牢。”
这梦还真不吉利,陆闻津低下头笑了笑,抽出一张纸替沈怿擦额角的汗,“我坐牢,怎么你吓出一头汗。”
沈怿的思绪还半陷在梦里,他定定地望着陆闻津,目光澄澈如清潭,语气透着少有的执拗和认真:“我不想你坐牢。”
这话跟带着钩子似的,但对着这样一双眼睛,陆闻津没心思去顾及其他,只想尽快将潭底漾起的不安抚平,叫沈怿今后都不要再露出这样的神情。
“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陆闻津隔着纸巾摩挲他的耳鬓,轻声道,“我可是不倒翁,没人能打倒我。”
飞机在下午两点抵达了芜城机场。
这天的芜城是灰色的,高空罩着一层密不透光的云幕,凉风裹着横斜的雨丝,刮在人脸上格外的冷。
这是沈怿风波后首次露面,不必猜都知道机场外边肯定都是媒体和记者的长枪大炮,陆闻津提议走VIP通道,沈怿思虑再三还是走了普通通道。
抢新闻的媒体固然讨厌,但那些苦等的粉丝是无辜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沈怿刚经历过一场舆论风暴,之前一直没为自己辩白,全靠粉丝顶着压力和那些不友好的声音对线。这些天他一直在剧组,没有公开活动,接下来的几天也没有公开行程。沈怿想借这次接机露个面,主要是为了让担心他的粉丝能安心。
阴雨天并不适宜出门,但前来接机的粉丝却比平时多很多。
来接机的大多都是年轻小姑娘,有的举着手幅晃得很开心,有的带着应援色的发光发箍笑得蓬勃灿烂,有的手里捏着信封踟蹰着不敢上前。
姑娘们比较有秩序,跟着沈怿慢慢往外边走,没有把出口堵成水泄不通的模样。倒是媒体比较没分寸,摄像机刺眼的闪光灯闪个不停,还有几个记者举着话筒扯着嗓子往沈怿身边挤,被保镖伸臂拦下。
机场外边飘着毛毛雨,也许怕雨伞遮挡视线和镜头,姑娘们都没撑伞,举着手机干巴巴在雨里淋着。
陆闻津揽着沈怿的肩往车上走,杨宸在一旁给他们撑着伞,听见了很多人在喊沈怿的名字,有的大声有的小声,但都饱含着真切的情意,听着还挺让人动容。
“沈怿!你打坏蛋的样子特别酷!”
在沈怿坐下后,车门被合上的前一秒,人群中忽然有一位女粉丝高声喊了这么一句。
沈怿让司机等一下,摇下车窗,探出头和粉丝们招了招手,叮嘱道:“下雨天冷,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