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戈皱起了眉头:“谢家都到这步田地了,还能有什么忌讳?”
方恪小心提醒道:“大人,谢家干的那些破事儿,无论哪条拎出来,都够夷三族了,若是三法司较真,数罪并罚,抄他们九族都够了……但如今,只判了一个满门抄斩!”
杨戈敲击着座椅扶手问道:“这难道不是那些人在自保吗?”
方恪细弱蚊蝇的声音传入杨戈耳中:“咱们办谢家,已经是将矛头对准他们,只抛弃谢家,可算不上自保!”
杨戈蓦地抬起头,盯着这厮:“这是你的意思?”
方恪抱拳:“是千户大人的意思!”
杨戈伸出手:“信件原文呢?”
方恪摇头:“来人走的不是家里的信件渠道,只有口讯,没有信件。”
杨戈:“口讯原话怎么说?”
方恪:“让我们小心行事、便宜行事。”
杨戈绞尽脑汁的思索了许久,才开口道:“依你对沈大人的了解,他这是在钓鱼,还是真感到棘手?”
方恪挠了挠头:“属下本不该揣摩上意,但总旗问了,属下只好作答……依照属下对千户大人的了解,他老人家这像是在钓鱼,但看当下的形势,他老人家又像是觉得棘手,想要再看看。”
杨戈没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你在说些什么废话?”
方恪讪讪的笑了笑,没敢搭腔。
杨戈轻轻的敲了敲脑袋:“行了,你去忙吧,有什么进展,第一时间告知于我!”
方恪抱拳,躬身退下。
杨戈重新拉开卷宗看了几眼,却总也看不进去。
走神数次后,他索性站起身,将卷宗拿回里屋封存好,而后走进庭院内,背着双手来回踱步。
‘绣衣卫的意思是,让我们注意防备鞑子细作,入京作乱。’
‘这点倒是好理解,虽然谢家已经没有什么拉拢和利用的价值了,但千金买马骨,用一批细作来换取源源不断的汉奸为他们效命,这的确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可沈伐话里话外那意思,我怎么听着像是在说,有人可能会通过造反,甚至是更为激烈的手段,来迫使皇帝和他们放弃清算参与过养寇自重勾当的文武大臣?’
‘这么大的事,他告诉我干嘛呢?’
‘哦对,路亭县是上京门户,如果说有人要调兵入京,他是有可能走路亭县。’
‘意思是,我们这点人,不但得注意着鞑子细作,还得注意着各地驻军?’
杨戈猛的转身,急匆匆的走回太师椅上重重的一屁股坐下,接着抓起手边的茶壶,如牛饮水般仰头一口喝干。
“还真是多事之秋啊!”
他抹了一把嘴边的茶叶,还是觉得口干舌燥。
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书读得多,还是旁观者清。
他从绣衣卫和沈伐传递来的讯息里,仿佛看到了朝堂之上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
一方,是以那些养寇自重的勋贵,以及因谢家倒塌而唇亡齿寒,不得不参与进此次事件的保守派、鸽派。
另一方,是以沈伐、甚至是当今皇帝为代表的,决意清扫朝堂魑魅魍魉、重振大魏的改革派、鹰派。
而已经注定要被送上断头台的谢家,就是两大阵营博弈、争斗的中心!
当然,两大阵营争夺的重点,看似只是谢家的死活!
但本质上,两大阵营争夺的却是对朝堂的控制权!</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