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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吗?”
杨天胜大怒,拍桌而起:“你看不起谁呢?小爷我浪荡江湖,万花丛中过……”
杨戈抱起两条胳膊,冷不丁的说:“冰火双煞!”
杨天胜的逼逼声顿时小了下去,但犹自强撑着说道:“小爷若是与你一介朝廷鹰犬狼狈为奸,日后江湖同道该如何看待小爷、看待我明教……”
杨戈继续说道:“我整一把大刀,给伱弄一把宝剑,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杨天胜口锋一转,热情的搂住杨戈的膀子:“来,咱哥俩商量一下细节!”
杨戈端起茶碗一口饮尽:“既然你说长风帮没有归真巨擘坐镇,那事就好办了,待明日我的人马一到,我就直接摔旗子,带人围了长风帮总舵,见人就抓,反正就他们干的那些脏烂事儿,也不愁找不到证据!”
杨天胜额头上冒出斗大的问号:“就这?你们刚刚说的那些大官小官儿咋办?”
他捏着下巴,狐疑的上下打量杨戈:“莫非你还想杀官造反?”
杨戈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你在说些什么虎狼之词?我绣衣卫本就有检查百官之权,我办他们,能叫杀官造反吗?”
杨天胜抱起膀子,慢慢的摇头道:“但你办不了他们……不是吗?”
他虽然不懂朝堂,但他又不是真傻。
方才方恪所说的那些话,他都听懂了!
杨戈缓声道:“办不办得了是一回事,办不办又是一回事!”
杨天胜不满的道:“这时候你还打什么机锋啊?你拉小爷下水,连实话都不肯给一句?”
杨戈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我说的就是实话……谁敢来阻拦我办案,我就办谁,他们那一勾子屎,不比长风帮少,他们的后台再大,那也远在京城不是吗?我不敢杀官造反,难道他们就敢堂而皇之提兵冲击我绣衣卫?”
最优秀的信鸽,从扬州飞到洛邑,也得三四天。
一个来回,就是七八天!
真把他逼急了,这七八天都够那些狗官坟头儿上的草籽发芽了!
杨天胜听明白了,但还是不解的道:“不是,你图个什么呢?就是真教你办了他们,你又能落个什么好儿?”
杨戈:“图个什么啊……就图个理直气壮、问心无愧吧。”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笑道:“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拔了我这身儿官衣,撵我闯荡江湖去。”
杨天胜想了想,惊叹的冲杨戈竖起一个大拇指:“真他娘的尿性,小爷这辈子没服过人,你张麻子是头一个!”
杨戈:“少废话,干不干,痛快点儿!”
这厮脑子是不大好使,但他那一手蚀日剑法,着实是犀利。
他要肯出手,一个就能顶好三四个寻常的气海高手!
杨天胜:“干啊,这种热闹,小爷怎么能错过……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杨戈诧异的看他:“什么?”
杨天胜拍桌而起:“合着你是真拿小爷当地主家的傻儿子算计啊?行,算小爷识人不明,走了!”
杨戈连忙拉住他:“聊得好好的,干嘛要走呢?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嘛。”
杨天胜气咻咻的坐回桌前:“长风帮的事儿,小爷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但事成之后,咱冰火双煞,要往杭州一行。”
杨戈:“去杭州干嘛?”
杨天胜:“凑热闹啊,方才不与你说了,连环坞右护法‘八臂罗汉’董平破门离坞、自立门户的事么?董平去了杭州,放话要在杭州自立‘巨鲸帮’,江湖上有传言,称连环坞那个闭关多年的老水鬼,定会出关清理门户!”
“这种热闹,怎么能少了咱冰火双煞?”
杨戈捋了捋额角散乱的头发:“你方才就提了一嘴,我还以为只是个传言,哪知道真是要自立门户啊……这都什么时候的事?我前些日子才打连环坞经过,怎么一扭头的功夫,他们就内讧了呢?”
杨天胜:“就是你打连环坞经过那几日前后的事儿,起先江湖上还有传言说,就是你放的消息,故意挑拨他们内部不合,不过看董平后来的举动,那厮的确是早就有自立门户之心。”
顿了顿后,他接着道:“不过这倒也说得过去,同为归真巨擘,那老水鬼闭关多年,连环坞的招牌全靠董平和梁君撑着,风头和好处却全落在了老水鬼和他那个不成器的傻儿子手里,这搁谁头上,谁也不肯久居人下吧?”
杨戈诧异道:“这里边还有我的事呢?我一心奔着长风帮来,真没操过这份儿闲心,我连他们连环坞的人都认不全,上哪儿散播谣言去?”
杨天胜:“都说了你已经洗白了,那不是谣言,是董平确有自立门户之心!”
杨戈沉吟了几息,接着问道:“你方才说的‘老水鬼’,是李锦成他爹?”
杨天胜:“不然呢?”
杨戈想起那个逼气十足的大骚包,不由的笑道:“仔细说说,我还挺感兴趣。”
杨天胜:“‘过江龙’李长江,名列当世十二豪杰之‘枪豪’,一手翻江倒海枪、纵横南北十八省鲜有败绩,连我爹都不敢轻撄其锋!”
杨戈惊讶道:“这么牛逼的吗?”
杨天胜思索着“牛逼”这个词,点头道:“比你想象的还要牛逼,我爹就曾经说过,他若能拨云见月,跻身绝世宗师之尊,当世能稳胜他的人,绝不超过双手之数!”
“十个?”
杨戈惊叹着点头:“那的确是挺牛逼的!”
杨天胜热情的搂住他的臂膀:“所以啊,如此盛事,岂能少了咱冰火双煞?”
杨戈挠头:“你真信李长江会去清理门户?兄弟做不成,也没必要非要闹得你死我活吧?留几分香火情,日后守望互助不好吗?”
杨天胜摇头:“这江湖的草台班子,哪有那么多好聚好散啊,那老话不都还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么?”
“倘若那董平当真还念几分连环坞的香火情,他就不会公开放话自立门户。”
“既然放了话,那连环坞就必须得接着,接不住,他们连环坞的风光日子就到头儿了。”
“江淮水路这么大一块肥肉,连环坞吃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人觊觎!”
杨戈沉吟了片刻,回道:“就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李长江闭关闭出岔子了,董平才敢公开自立门户?”
杨天胜:“那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李长江闭关已经闭到关键时候了,董平如果现在还不走,以后就真走不脱了?”
杨戈:“你的意思是,董平是在故意引李长江破关,打断他的突破?”
杨天胜:“这谁说得准呢?指不定那老水鬼早就死在闭关室里了,只是外人不知道而已……总之这回要么见证连环坞崩塌、要么见证巨鲸帮崛起,都是江湖中难得一见的大热闹!”
杨戈:“你对吃瓜看热闹这事儿,还真是爱的深沉啊。”
杨天胜:“那可不,人活一世,就该不停的凑热闹、看热闹,若是每一日都过得大差不差,那到底是用一辈子去过了一日,还是一日过了一辈子?”
杨戈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你太极端了,高山大海有高山大海的壮阔、路边的小野花也有小野花的清新,要有一颗善于发现生活中各种趣味的心,才能真正将日子过得有趣……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啊。”
杨天胜一听到这些语重心长的唠叨就烦的不行,大力的一拍杨戈的肩头:“男子汉大丈夫,别磨磨唧唧的,痛快点,答不答应!”
杨戈勉为其难道:“来都来了,就随你去开开眼界吧。”
杨天胜喜悦的一拍桌:“君子一言!”
杨戈:“驷马难追!”
杨天胜撸起袖子:“不就是区区长风帮吗?敢欺负到你张麻子头上,不答应!”
杨戈一拍桌:“办他!”
……
翌日晌午。
上右所的船队抵达江都码头,扬州同知亲率一票府衙卫所大小官吏,前往码头相迎。
而杨戈这厢,也接到手下回报,长风帮在江都城内的大小生意,尽皆闭门歇业,连往日街面上那些舞刀弄枪、耀武扬威的长风帮帮众,都不见了踪影。
既无地痞流氓耀武扬威,又无穷苦人家沿街乞讨的江都城,看起来是又整洁、又安宁。
很符合常人印象中烟雨朦胧、富庶安宁的江南城池……
当上右所的大队人马,在扬州府衙的一票大官小官们的陪同下,雄赳赳气昂昂入城之时。
杨戈和杨天胜,正坐在长风帮总舵对面的路边茶摊里喝茶。
二人今日都穿着一身常见的粗布衣裳,佩剑佩刀也都裹了灰布,看起来就像是那些凭着几手庄稼把式混饭吃的江湖汉子。
同样乔装打扮的方恪,抱着一个布包匆匆走进茶摊里,四下张望了一圈儿后,便望见了二人,立马上前低声道:“东家,秦掌柜他们已经入城了,正往府衙大堂去。”
杨戈颔首:“消息送到他手上了吗?”
方恪回道:“船还未进码头,就已经送过去了!”
杨戈指着对面大门紧闭,高悬“和气生财”金字牌匾的长风帮总舵:“那八个气海,有多少在里边!”
方恪:“六个!”
杨戈敲着桌面思索了片刻,忽然道:“放信号吧!”
方恪愣了愣:“哈?”
杨戈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么?这么快就迫不及待要坐我的位子了?”
方恪陡然色变,连忙抱拳作揖:“卑职不敢!”
杨戈端起面前的茶碗,轻轻吹了一口茶汤上漂浮的沫子,淡声道:“放信号!”
方恪:“喏!”
他慌忙将手里的布包放到桌上,反手从腰间拔出一根烟花冲出茶摊,点燃后对准湛蓝的天空。
“嗖……啪!”
一声尖啸,一朵在白日里并不太亮眼的红花,在半空中绽放。
杨戈放下茶碗,不紧不慢的打开桌上的布包,从里抖出两件料子极好的玄色大氅,将其中一件丢给杨天胜。
另一边,骑在高头大马上正满脸堆笑的敷衍着一票府衙官吏的秦副千户,见了冲天而起的红花也是猛然一愣。
陪在他身旁的扬州同知梅严之见状,正纳闷的抚着山羊胡嘀咕道:“不年不节的,怎会有人白日里放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