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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一层薄灰尘,房内的一切都好像主人还在一般,总是掩得严实的窗帘,稀疏的木制家具,整洁摆放着的各样东西。通向二楼的楼梯仍是空落,仿佛下一秒,那个瘦高的人就会出现在尽头,见到他,后知后觉道:“你来了。”
这样的感觉让陶昔一时脱力,慌乱地握住把手才不至于摔倒,他把身体的重量暂时都依托在楼梯的把手上,在朦胧的视线中打量这个房间的分毫。
全是沈岱的痕迹,但若仔细去追究,会觉察到这些痕迹很淡,近乎于无。好像沈岱从未存在过一样。
悲痛挤压着心脏,他仍然无法接受现在发生的事,无法接受那个最坏的可能。
他目前为止的人生里,并无多少能算作珍贵的人,与珍贵的人生离死别更是从未有过。
这是第一次,他意识到他可能抓不住一个很重要的人了。
扶着把手,拖着沉重的身体迈上一步步阶梯。二楼才有了非同以往的异样,走廊上的玻璃渣,破开的窗户,陶昔的路线沿着腿机械蔓延,到了卧室时,一切又回归平常,只是床上的被子掀开了半边,床单上难得有了褶皱。陶昔在被子敞开的那边徐缓蹲下,床头柜上的那个空瓶子他并不想碰,他伸手覆在床单皱起的地方,许是当初把沈岱搬下床时留下的,手掌下一片冰凉,他抚摸着这片荒凉,好像抚摸的是自己的心境。
奇怪的是,在这里,他想不起和沈岱的那些旖旎,脑海里满溢的是过往相处的点滴,自己独自做游戏那三年,偶尔醒来发现自己趴在电脑前,背上盖着毛毯;高中时他们也是睡在这张床上,各占一半,没有任何身体接触,在各自呼吸的节奏里入眠;他在少年时代借着夕阳,看沈岱写在学校发的草稿纸上的故事;成年后他坐在二楼的窗边,在阳光下或在雨声中,阅读沈岱那些依然潦草的文字。
他看向窗户的方向,窗帘拉得紧紧的,少年时不是这样,他回国后,只要沈岱在这个房间里,就是这样。
他抓住床单,埋头让眼泪被布吸食。
这种感觉真的好难受。
啜泣声中手机铃突兀,陶昔缓了一会儿,才倚着床掏出手机,看见屏幕上“薛启”两个字,迟疑地直起身。
仲山说得没错,他的确会纠结要不要让薛启知道自己正在经历什么。
麻木地纠结着,铃声已经因为达到时长断掉,他拿着手机发愣,这时收到一条新消息,划开屏幕就看到薛启的“老婆早安”,接着是一张图片,朝阳映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另一个半球的城市刚刚苏醒。
“吃晚饭了吗?”
又是一张照片,摆盘精致的三明治配咖啡,典型的酒店餐。
“我在这边很好。你休息得还好吧?”
陶昔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得看不清文字,他把手机捂在胸口,知道薛启好好的,总觉得心里好像有了一处安稳,甚至能让他倔强出一抹笑。
他的纠结有了答案,他信任薛启,他知道薛启有分寸,并且有理智去心无旁骛。所以他不怕把这些告诉薛启。但不要这么早,不要在这个美好的早上……
他把薛启发来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抹了抹泪,依照这次来的目的,把那张纸放回原位,他起身,拿起空空如也的瓶子,把它压在纸上。
“怎么可能接受……沈岱,快回来吧……”
他克制住再次蹲下落泪的汹涌情绪,急忙转身离开。
没有食欲,做事提不起神,但陶昔还是强行把自己的肚子给塞饱了,他得对自己好好的,不能让薛启担心。洗完澡后他接到了薛启又一次的视频通话请求,他扯了扯嘴角,想让自己看起来不太消沉,这才接通了视频。
但一看到薛启那张熟悉的思恋的脸,陶昔就差点崩不住了。他好希望薛启此时能在他身边。
对面的人自然觉察到他神情的异样,温声问他怎么了。“之前给你打电话也不接,出什么事了吗?”
“我……”陶昔一开口就破了功,泣不成声,“沈岱……沈岱他……自杀了,现在还在医院里、还在、在昏迷……”
薛启脸色霎时沉重,那一天沈岱对他假设“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时候,他有过这样的预感,但他想不到,这样的事竟然真的发生了。
“不会有事的,不要怕,陶昔,不怕。”
年纪小的人并不怎么擅长安慰比他更年长拥有更丰富阅历的恋人,此时见着陶昔梨花带雨的模样兵荒马乱,却是这样的无措和笨拙,反而让陶昔心里稍稍烘起了暖意。
“我现在就回来——”
“不要。”陶昔打断了他,“你回来起码得飞一天,事情没忙完还要飞回去,不要。”
“没有什么事能比你重要。我要陪着你。”
“薛启,”陶昔紧皱起眉头,在眼睛哭得水汪汪的时候,看着反而没有威慑而是多了可爱,“不要小看我,什么难关我都可以自己渡过!”
薛启还想说什么,却被陶昔抢了话,“还有,我喜欢的薛启是理性的,才不是会乱来的人。”
', ' ')('“我……”他段然的语气让薛启叹息,“但明显对于你的事,我的理性没法不给感性让步,我放心不下——”
“那你就让你的理性加把劲。”陶昔的眉间已经皱起一座山了,偏偏泪还在往外淌,这副倔强又惹人怜爱的模样,让薛启深呼吸了好几次,思索良久才妥协。
“陶昔,有时候我多希望你能不用那么逞强,能给我多一点让你依靠的机会。”
陶昔破涕露出个浅浅的笑,“那叫坚强,什么逞强!薛启,你是我可以脆弱的保证,不是理由。反过来……我希望我也能成为你脆弱的保证。”
“那可不行,老公始终要比老婆厉害些,毕竟,我想成为你的依靠。”
“哦,那你还得好好努力。”陶昔故意摆张臭脸。
薛启见他的泪渐渐止住了,遂着他切入感情的坦诚,“嗯,给我一辈子的时间来努力的话,我想不是问题。”
“嘁!”
“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话。”
“嘁?”
“我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告白。”
陶昔傲娇地瘪瘪嘴,他已经不再哭了,哭红了的眼睛和鼻子尚还缓不过来,楚楚可怜又可爱的模样。
“你听到了就行了,不要踩鼻子上脸。”
“是蹬鼻子。”
“你闭嘴!”
陶昔看到屏幕中的人乖乖沉默,只一双脉脉的眼睛守着他,他往镜头凑近了些,看着小窗口里自己的眼睛被滤镜磨得红得不像话,忙退远了,“我已经没哭了。”虽然说话还带着鼻音,但已不再断断续续的了。
“嗯。”
“我不哭了。”
“嗯。”
“你不继续上班吗?”
“我再陪你一会儿。”
“去上班。”
“就一会儿。你陪我一会儿,好吗?”
陶昔这下心软了,他把自己摔在床上,侧躺着看屏幕里在世界另一端的恋人,“我现在好多了。”
“嗯。那赏光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那我就勉为其难赏点光给你吧。”
陶昔缩在暖烘烘的被窝里,软软的被子裹着他,他觉得好像窝在一团棉花糖里,心里也软软的。白天里的愁绪甚至痛苦都在此时化为背景音,犹如暴风雨后阴暗的天色中不时拍打沙岸的潮汐,他看着薛启,就好像于潮汐中抬头,在厚积的云层里寻找阳光。
“嗯……你爸妈的爱情故事是不是已经讲完了?那我要听你外公外婆的,给我说说,比武招亲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陶昔自己没有家人,家里更没有什么美好的故事。但薛启家好像就从来不缺这些,他听着薛启好听的熟悉的声音温柔诉说那些长辈的佳话,紧张的心渐渐松弛,直至在薛启的声音中,在甜蜜夹着笑料的家庭轶事中睡着。
手褪了力气,手机落在床单上,上一秒还在显示陶昔恬静的睡脸,现下只传达得了他均匀的呼吸,他的睡颜被电话那一端的人惦在心里,薛启轻轻抚弄嵌在手机边缘的麦克风,好似透过万里距离,抚摸恋人的发丝。
“晚安。”
仲山正在思考怎么修改写给薛启公司游戏的配乐,脑袋里描摹着各个音符,曲调里突然混进个杂音,紧接着门合上的声音,是高跟鞋不急不缓清脆的踏声,他朝声源看去,一身黑色风衣连衣裙把女人纤细的腰和高挑的身材展现得恰到好处,那女人见他起身了,便不再迈步,高傲地等着仲山自己靠近,玉指随意拨弄了下额前的秀发。
“姐,你怎么来了?”
女人抱着双臂,红唇轻启,“我听说在这里容易碰见我儿媳妇。”
“薛启弟弟都和你讲啦?”
女人轻佻地一点头。
“来之前我粗略地了解了一下我的这位儿媳妇,听说他的私生活不太检点。”她锐利地抬起眼看仲山,又看向沉睡中的沈岱,“阿山,你老实告诉我,我儿媳妇是不是和这里面躺的人也睡过?”
仲山深吸一口气,“是。”
他看见女人白眼一翻差点背气,及时扶住没站稳的她,女人掐着他的手臂,这次声音不再从容,“你是不是也和我儿媳妇睡过?”
仲山深吸两口气,“是。”
“你个贼娃子!”女人一瞬间就脱下高跟鞋,满屋子挥着两只鞋子追着仲山打,直到仲山让着她挨了五六下,直到门外的女保镖们试探地打开门问需不需要帮忙,女人才停下,被仲山伺候着坐到椅子上,抬起脚让保镖服侍着穿回鞋子。
“解释。”
仲山一边给跑累了的她扇风,一边把自己摘干净,说自己事先不知道陶昔是薛启喜欢的人,又讨好地主动提出可以告诉她陶昔的身世,女人没有说话,他便把自己查到的那些一五一十绘声绘色地说了,等到说完的时候,他得忙着给女人递纸巾了。
马莉莲擦眼泪时已经把优雅什么的抛到九霄云外了,纸张胡乱地摩擦眼睛和鼻子,“我滴好儿媳哇……咋滴那闷苦
', ' ')('哇……”
“好姐姐哇,您别哭哒。”仲山学着她的口音,又递给她一张纸。
女人毫无形象地吸了吸鼻涕,“可是哇……山娃子哇,我滴这个儿媳妇,他……他咋滴以前要把私生活过滴那闷乱咧,姐心头这儿就有个坎,跨不过哒……”
“哎哟好姐姐,跨不过去也得跨啊,启启弟弟这辈子就认这个人了,别人都不行哇;再说了,启启弟弟看人的眼光,您能不信吗?”
“是滴哦……”
“弟媳妇就是过去太苦哒,才会一时误入了歧途,姐姐喂,人家以前够苦咧,以后就让他和薛启弟弟好好过日子吧。”
马莉莲陷入了深思,擦眼泪的动作渐渐拾回优雅,“我见过他一面,那时我就觉得他是个好孩子……还想撮合他和启启来着……”
仲山一拍掌,“那不就得了吗!”
“有镜子吗?”
“这个没有。”
马莉莲这才好好审视仲山已略消瘦的样,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你都骚不起来了,是真的很在乎那个人吧。”
“嗯。”仲山习惯了把情绪埋在心里,这一刻也是,他转而帮陶昔说话,“他也是陶昔唯一的朋友。所以陶昔也很担心他,姐,我希望你不要介意,作为朋友,他对陶昔来说真的很重要。”
“你都不介意,我还介意干什么。”马莉莲幽幽地说,她轻轻叹气,“连你都能为了一个人半年不沾春色,昔昔本来就是个好孩子,我家启启又那么有魅力,他肯定会和启启好好过一辈子的。”
“……”仲山悲伤地努了努嘴,“我有那么——”
“先别说了。”马莉莲利落地一挡手,“阿山,你看看我妆花没有,我等会儿要见儿媳妇的。”
仲山虽然自己仗着浓颜好底子,哪怕出镜的时候都很少上妆,但他常在花丛飞,对这些知识自然了解不少,他打量片刻后摇了摇头,“姐,你本来底子就好,粉底哭没哭掉没差别。你这眼妆也防水,没花。”
马莉莲不信,拍拍手示意一个保镖拿着镜子进来,她对着镜子左看又看,“好像是没花。但我今天本来是想树立恶婆婆形象的,这眉毛眼线是不是有点凶了?”
“姐,您的美能叫凶吗?那叫A!”
马莉莲听不进他的话,“不行,万一把昔昔吓到了怎么办?”她抬头吩咐一身肌肉的保镖兼助理,“十分钟,找个化妆师来给我改妆。”
保镖找来的自然不是随随便便的化妆师,但薛启一家子的脸都是凌厉的,马莉莲也是颇具气场的样貌,由是顶多稍改得柔和些,从“多少钱,你才能离开我儿子”的恶婆婆,改成“多少钱,你才能不离开我儿子”的恶婆婆。
马莉莲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化妆师打发走了还照,仲山已经干脆继续工作了还在照,她一边感慨自己的美貌,一边琢磨这副打扮见儿媳妇好不好。没有琢磨出结果,陶昔就来了。
陶昔出电梯的时候还依然因为愁绪失神落魄,抬头看到在门口整齐排列的一身腱子肉的女人们,惊异让他打起了精神,未待他说什么,一人就为他打开门,伸手示意他进去,他狐疑踏进了房间,等对上马莉莲视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溜了。
他尴尬地扯了个笑:“姐姐好……”
却见马莉莲微蹙起眉,拨了拨秀发,“怎么叫人的?”
“啊?”陶昔又懵又怕。
上一次,同时也是第一次见马莉莲的时候,他恭敬地唤了对方一声“阿姨”后,收获的也是这样的反应。
中年美女听不得“阿姨”这样的称呼,瘪着嘴要陶昔叫“姐姐”。
这次又哪儿错了?
又想到自己在和她儿子谈恋爱,陶昔更慌了。
却是中年美女傲娇地用手指绕了绕发丝,“叫妈。”
“啊?!”
“启启都和我说了……”
仲山趁马莉莲忙着扭扭捏捏,对陶昔比了比口型,告诉他他把他那些事也都给薛启妈讲了,陶昔想问他那薛启妈什么态度,却不得不直面马莉莲的惨叫。
“天啦!启启都让你穿的些什么?!”
马莉莲那缀着宝石戒指、皮肤细腻白嫩的纤纤玉指,点了点陶昔那平价衬衫,“启启都不给你买衣服的吗?”
“我、我对这类东西没什么追求……”陶昔尴尬,“也不喜欢他送我贵重的东西……”
“不行!”马莉莲已经挽起了他的手臂,“走,我去给你买衣服。”
“不用的阿姨、姐姐……”
“都说了叫妈!”马莉莲急得跺脚,见陶昔还呆着,想起自己的形象,端庄地抚了抚头发,温声细语,“昔昔,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叫妈。”
“……妈……”
仲山能从陶昔的表情里读出“求生欲”三个字。
眼看着陶昔被架走了,他坐回办公桌前,难免感慨薛启这安排的巧妙,在自己抽不出身前,先让反正迟早会见面的婆媳俩碰头:第一次以儿媳妇的身份和马莉莲相处,
', ' ')('陶昔不得不重视;马莉莲心软,知道陶昔的身世必定会对他心生怜悯,再者她十分擅长带动人的情绪,有马莉莲的陪伴,陶昔心头的乌云能被她驱散很多。
他长吁一口气,起身走到玻璃窗前,看着那个沉睡中面容恬静的人。
一向口若悬河的人,这一刻只是把手掌贴在冰冷坚硬的玻璃上,沉默着忘了时间。
陶昔现在视线都不敢随便放。马莉莲挽着他的手穿梭于各店之间,陶昔不开口说喜欢什么,马莉莲便干脆把他哪怕只瞟过一眼的衣服全买了。
“妈、”陶昔现在叫这个称呼还是觉得拗口,他这辈子还没这么叫过人,“我不用买这么多这么好的……薛启的衣柜都没这么奢侈……”
“不行,我儿媳妇就是什么都要配最好的。启启那能和你一样吗,穷养儿富养儿媳妇,昔昔你没听说过这句话?而且这点衣服,还不及你妈一个月保养脸蛋的钱呢——怎么说今天也得给你再花上一辆跑车才够!”
陶昔为她这壕无人性瘆得慌。
见着陶昔的神情还是拘谨,她无奈,“昔昔,就把妈妈当一家人好不好,喜欢哪套就和妈妈说。”她拿起一件衬衫,对着陶昔比了比,“我们昔昔真是穿什么都好看——这个色系合他尺寸的都要一份——昔昔,寄启启家可以吗?我想着……反正你也会经常住那里……”
“我看见喜欢的就给你买了?唔,既然你没什么主意的话……”马莉莲已经在给儿媳妇买衣服中找到了乐趣,高跟鞋清脆的踏声好似配着歌词——“买买买!”。
她逛到高定礼服的模特前,手指捻过白色礼服的领口,“昔昔,你看这个剪裁,肯定很合你的身材。那套黑色的感觉启启穿一定很好看,男生穿白礼服,其实也和婚纱差不多了吧……哎呀,”她做作地捂嘴,“妈妈就随便说说,没别的意思。”蓦地还补上一句,“真的没有催婚礼的意思。”
陶昔现在哪里还有精力去为沈岱的事操心,这个婆婆已经让他晕头转向了。
逛着逛着,马莉莲突兀于饰品的展橱前停驻,她的脸冷下来,蹙眉,“昔昔,帮我选个头巾吧。”
“啊、好。”
马莉莲见他认真去审视各个展品,脸上的气压舒缓了些,“昔昔,你是不是原本准备还他钱的?”
“什么……”陶昔一时没反应过来又想起自己的那些事,迟疑着,“他是?”
“那个臭男人。”
“妈……”
“阿山都告诉我了。”马莉莲把他手揣在手心里,“你是不是一开始准备还他钱的?”
“……对。”
哪怕还在谈恋爱的时候,陶昔就下了决心,男人资助他的那些钱,他一定会还给对方。但后来愤恨,加上实在没钱,他就改了想法。
“妈妈帮你还。”
“不用,妈……我可以自己还。”如果马莉莲觉得他应该还的话。
“我来帮你还。”马莉莲轻抚他的手,“你欠了他多少?我用同样的数额去买通他们蹲的监狱,拜托狱警好好‘照顾’他们——就这样还。”
“啊?”
“哼。”马莉莲怜惜地捏了捏他惊愕的脸蛋,“敢欺负我儿媳妇,我当然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她的手指穿梭自己在打理精致的大波浪头发间,快有两根手指宽的蓝宝石在发丝中反射出锐利的蓝光。
“我还要见他们一面,告诉他们我儿媳妇现在有多幸福,顺便骂他们一顿!”她挑起一缕发矫揉地欣赏,“可是……好像他们那个监狱见面不是用电话,而是要隔着透风的孔说话,”她深吸一口气,“我的头发可宝贝了,昔昔,帮我选个头巾,我怕他们呼出的空气会污染到我的头发丝。”
陶昔:“……?”
“快帮我选啦。”马莉莲挽着他的手臂撒着娇晃来晃去,主要还是因为马莉莲的身份特殊——是他婆婆——陶昔被催促得战战兢兢,忙乖乖地在导购的解说中继续挑选,他的世界里只有各个头巾的面料、样式,全然不知店里其他导购已经误以为他们是富婆和小鲜肉的关系了。
他才没空注意这些,选完头巾马莉莲已经挽着他的手嚷起饿,料他没主意,便选定A市最贵的餐厅之一与儿媳共进晚餐,陶昔对着菜单举棋不定,她便不出意外地要所有菜都来一份。
“太多了……”
“昔昔怕浪费吗?”
陶昔谨慎地点点头,看见马莉莲战术直起身,神色凝重。
“启启也从小被他爸教育要节约粮食,你们果真是天生一对!”
陶昔已经欲哭无泪。
“呃……谢谢。那我……一会儿可以打包吗?”他试探地问。
一旁侍候的服务员却插了话:“抱歉,先生、女士,我们这儿不提供打包服务。”
“让你们经理来。”马莉莲见服务员一脸卡白,解释道,“不关你的事,让你们经理来,我想买这个店。”
“这好像是个连锁品牌……”陶昔在服务员带着复杂的表情离开后,又是试探地说
', ' ')('话。
“妈妈知道,一个小牌子罢了。那就把这整个餐饮线都买了。”
陶昔已经不装了,他把对对方壕无人性的震惊与害怕直接写在了脸上。
马莉莲笑着握住他的手,“你不是喜欢吃这儿的菜嘛,以后想吃了,直接叫人做好了送你家去。”
“不用的……”
“昔昔,不要和妈妈客气。毕竟启启可能会时不时像现在这样出差,他不在家的时候,你难道要自己下厨吗?”她捧起陶昔的手细看,“你这个手都有老茧了……启启舍得我还舍不得呢!”
对于这个婆婆的浮夸程度,陶昔甚至已经开始习惯了。
他算是理解为什么之前仲山和他说——“等你见了启老弟他妈,你就知道启启为啥这么有耐心,对他人的容忍度这么高了——从小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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