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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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早上是历史早读课,符旗一瘸一拐地夹着腿小跑到班级门口时,中年历史女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了,底下学生们面前摊着的书像一块浮木,载着他们还没从早起中充分苏醒的精神与大脑,飘在历史汪洋中,往下沉时拖着嗓子念一句“师夷长技——以制夷”,往上浮时又嗷地一声瞎嚷:“民族!民权!民生!”

符旗站在门口喊了声报告,此时早读课正式开始的钟声响起,历史老师并没有看他,只翻着她放在讲台上的教材,点了点头。符旗赶紧垂着头,直奔自己座位而去,在他后面又来了一个女生,历史老师合上书,走下讲台,跟站在门口的女生说了几句,只比符旗迟来几十秒的这位女生回了座位,也只能捧着书站着读了。

欧洲与中国近现代名人满教室乱飞,前桌慷慨着文艺复兴,背后激昂着维新变法,乾园园双手交叠,压着历史书的边沿,坐得端正,口中念念有词,只是音调有低有高:“宗教改革是一场...历史老师...在宗教外衣掩饰下...对你...发动的反对封建统治...好得也太明显了吧。”

符旗翻着历史书,用只有他们俩刚好能听到声音回答她:“读你的书吧。”

旁边有高跟鞋在缓慢脚步里顿隔开的哒——哒声靠近,文艺复兴、维新变法和宗教改革的气势都更加高涨起来。

两根曲起的手指,在符旗的桌面边“磕磕”敲了两下。

“读出声来。”

符旗的新航路立刻轰轰烈烈开辟起来。

历史老师继续在两排课桌之间走着,在又拎起一个不出声的家伙之后,“啪啪”地用手在手上的书上拍了两下:“都读出声来!再有闷声不吭坐着打瞌睡的,都给我站起来读!”

孙中山和哥伦布等人穿越时空来到这间教室,在几乎可以击穿房顶的气势与音量下,和他们的事迹一起,忙不迭地在一屋子学生嘴里串场。

乾园园喘了口气,用胳膊肘戳了一下符旗。

“她刚都没让你站起来读,还不承认。”

符旗也不是不承认,他是本班所有文科科目老师的重点偏爱对象,从以历史老师为首的一干文科任教老师那里获得了太多特殊待遇,这点不用他承认,已经是全班同学有目共睹的事实了,但一想到每次得到这种偏爱的根源是自己的严重偏科,符旗就没脸将这种优待当作是什么能挂在嘴边说的好事。

当然了,别的学生也说不上有多羡慕,因为数学老师会给他更特殊的待遇,更重点的关照。第三节数学课开始没多久,在发月考试卷时,符旗就因以与年级倒数第一的一分之差扞卫了被他长久占据的数学老末排名——而被罚站起来,挨了数学老师一顿狠批;讲试卷时,符旗这个一上黑板答题,就容易挂在上面下不来的常客,再次在数学老师“你要是脑子笨你别的科目怎么考出的年级前几?”“你就是不用心!”之类恨铁不成钢的批驳中,被勒令站到讲台旁边听课。

因为太丢人了,他脸通红。昨夜与徐祁舟乱来那一通,让符旗不仅睡眠不足,腰和两腿之间都异常不适,在想躺下休息与强撑精神之间,浑浑噩噩地站着,偶尔悄悄扶一下后腰,不时呛一口满是粉笔灰的空气。第一排靠着讲台坐的女生人很好,看符旗听那些解题过程听得两眼呆滞,怕他试卷上笔记记不好再被数学老师炮轰,总是在一题结束时,趁数学老师不注意,将自己的笔记本给符旗看一下,好补上那些他在费力理解的同时还没来得及记下来的板书。

终于熬到下课铃响起,符旗回到座位上,因为三节课下有课间升旗和跑操,大家都开始脱外套换上校服,符旗把乾园园脱在他桌上的的粉紫色开衫放到她自己的凳子上,在作业本上撕了张纸开始写请假条。

“因身体原因,望老师批准本人不参加今天课间跑操...旗子,你现在连课间运动都不和我们一起啊!”

乾园园扯着校服领口一只手整理,一只手戳符旗后背。符旗身体有点问题是大家都知道的,他总是在班主任理所当然的批准下缺席一些课,但具体是哪方面不好并不清楚,最广为流传的猜测是心脏病——这个病因替他从本年级文科几个班级的女生,尤其是韩剧和小说看多了的女生那里赚取了很多莫名其妙的关爱。但据乾园园与他同桌这一年以来的观察,心脏病这个可能性不大——这人能吃能喝能大笑,她还见过他一下子跳到他朋友背上要人家背着他跑——很不像心脏病人能干出来的事。

所以此时她推测他可能是因为数学课上自尊心受打击了,想找个地方一个人窝着。便悄悄地俯下身来,替符旗抱怨了几句数学老师,跟他说运动起来就什么讨厌的事都想不起来了,让他也一起去。符旗摇摇头,说和数学老师没关系,乾园园再追问他也没法解释,只在心里恨恨地想叫徐祁舟也体会一下自己的腰和腿有多酸软。

符旗的班主任就是他们班的语文任课老师,五十多岁的一个壮老头,有点发福肚,和学生踢足球的时候却灵活得很。他批符旗的假一向很痛快,这次也不例外。除了对自己得意门生的偏爱之外,最主要的是符旗的确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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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过医院证明,证明上写的病因比其他学生猜测的心脏病更不靠谱,符旗自己也看不懂,筋骨方面的慢性病,是符芝托她大学同学关系,找熟人医生帮他开的。

请完假回去时正碰到徐祁舟他们班的一个男生,从符旗他们班级后门出来,看到符旗给他捎了句:“徐祁舟给你的东西放你桌上了!他今天升旗,说中饭的时候来找你!”就急急地跑走了。

班级里空无一人,符旗回了座位——桌面上有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有药片和软膏,还有一盒温牛奶,他不知道徐祁舟给他这些药是干嘛的,就将牛奶拿出来,塑料袋胡乱塞到桌肚里去。桌上还有一个纸盒装的三明治,纸盒上的字是他熟悉的字,“给你吃了!吃饱点,下午数学课有力气再罚站~”

后面还画了一个咧嘴大笑的小圆脸,符旗跟着小圆脸笑起来。

他吃完三明治去医务室时路过操场,升旗台上有人下来,隔得有点远,他看不清是不是徐祁舟,张望了一下,便放弃了,看他作甚,无非又是和他们强化班的女班长一起上去被表扬一番。符旗咬着已经被他咬扁了的吸管,吸完牛奶盒里的最后一口,想到徐祁舟的那个女班长,本来是要将空盒子往旁边的垃圾桶里扔,手上劲用大了,牛奶盒偏离了方向,在柱子上撞了一下,弹到走廊外的绿化带里。

符旗又悻悻地扶着柱子将它够回来,投币般规规矩矩地将它放进垃圾桶里。

医务室里静悄悄的,值班的护士与老师早就认识符旗了,在他一开始出示医疗证明时还问过符旗他那并不存在的骨科慢性病是怎么治疗的,在他支支吾吾,东拉西扯的回答中,以为这小男生受病痛折磨,精神受不了这种触碰隐私的压力,于是后来也就闭口不提了,每次符旗带着病假条来也都不多过问,收了假条就让他去隔壁有诊疗床的房间好好休息。

诊疗室里摆了几张病床,都有落地帘幕挨个隔开,学生日常很少用到这里,主要都是去医务室那边开点感冒药什么的。诊疗室里只有符旗一个人,他躺到最靠门边的床上,闭着眼睛。本来是想趁这段长课间稍微睡一下,结果腰挨着身下的床也并没有好一点,底下也是,符旗蜷着翻了个身,侧着躺了一会,也还是睡不着。今天早起上厕所的时候,除了那女性私处有点肿疼之外,肉道里也总有黏糊东西不太爽利地要往外淌的感觉——那是徐祁舟没有清理出去的精液,但是符旗对此一窍不通,只觉得那东西给他的不适感在数学课后就更加明显,内裤上像糊了一层浆糊,跟以往他自己女器里排出的东西又不太一样——他不知道是那些精液在他长久的站立之后缓缓流了出来,要干涸又干不了,在他的内裤与双性性器之间不干净地黏着。

符旗又翻了个身,诊疗室的门关着,窗户开着,他闭着眼听操场上的跑操音乐循环放了六遍左右,差不多各个班级要从操场那边跑完出来了。又过了五分钟左右,窗外不间断地传来人跑过的声音,一群群学生追逐着,笑着,经过医务室往学校西门那里的校园超市跑。符旗睁开眼,撩开床前的落地帘,偶尔也有学生在走廊里走,多是跑操时举班旗的人,从医务室后面的楼梯上去,先回各自班级放东西。

各班举旗的大部分都是高个子的帅男生,每个人身边都围着几个漂亮女生,就像幸福的家庭大多是相似的——好看的人也都是所差无几的好看,但符旗在漫不经心地乱瞄中还是在众多帅哥美女里,一眼看到了与女班长并排走的徐祁舟。

符旗与徐祁舟相处的时间太长了,长到在他与自己以外的其他人混作一堆时,符旗才察觉到徐祁舟的变化——那一群人都是好皮相,朝气勃勃,走廊里没有阳光照进来,但他们笑着说话你就知道,此时的太阳必定是九十点的,灿烂又热烈,光束紧贴光束,热度点燃热度。徐祁舟在这其中尤为引人注目,所有光像以他为中心散发开,让你忍不住靠近又畏于直视,以沉稳的张扬和隐约的冷漠,将同他保持距离这件事都变得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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