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祖父李国华以为自已要死了,想到这辈子打渔为生,又将因为打渔死在江里,索性就要把胆一横,准备挺起腰杆顶住远处汽灯射来的灯光,使劲儿对着小日本骂几句“有爹生的,没娘养”之类的脏话。一来是在死之前,过一下嘴仇,也好对下面的列祖列宗有个交代,二来是吸引一下火力,好让东子他们趁机上岸逃跑。
正要站起身时,东子却紧紧的拉住了他的衣服。
东子让了个噤声的手势,往岸边一指,李国华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前些日子在村里养伤的八路军伤员老罗来了,东子他们几个都认识老罗。
半年前,老罗在村里养好伤后,留下几个银元,说是要向北找部队去,一走就是几个月,害的东子他们茶余饭后都在为老罗担心。
李国华见老罗俯在地上,身后趴着两个戴着八角帽的战士,远处的汽灯已经沿着岸边照向了其他地方,连忙示意东子他们把大黑船贴过去。
老罗和两个年轻的战士则顺着被压倒的茅草,轻轻的滑到大黑船上,船很稳,没有发出一点的摇晃。
老罗示意他们往回划,把船重新钻到茅草丛里,随即扯了几把岸边的泥巴,把对向对岸的船身涂了一遍,又让他们往身上脸上涂了一些,这才放心下来。
原来老罗痊愈之后,一路向北,终于在湖北河南交界的地方找到了部队,这次回来,是要将一份重要的东西带到江那边。
吃过晚饭,东子的爹娘见东子没回来,就知道他和李国华一起去打渔去了,由于担心,准备佝偻着身子去江边看看。正好老罗这时侯赶到村子,问船过江,遇到了东子爹娘,东子爹娘便求八路军去江边去找找东子。
老罗一到江边,看到大黑船正在离岸十来米的地方起网,远处又隐约传来鬼子“铁王八”发动的声音,顿时大感不妙。正要想办法传出声音叫东子他们回来,那边小鬼子的汽灯就已经有往这边照的趋势了。
老罗见到船上的众人发现了鬼子的汽艇灯光,操纵大黑船向着岸边的茅草窝驶来,心放下了一半。
等到大黑船靠了岸,李国华东子他们被突然增加的渔获刺激,通时也吸引了“铁王八”的注意。
汽灯猛地照过来,也让老罗心里一惊,但老八路就是老八路,在迅速观察了船上众人的反应和判断了鬼子汽灯的亮度以后,判定“铁王八”只是被水面上的波浪吸引。
随着鬼子的“铁王八”在江对岸走远,众人的心也放了下来,看着眼前如亲人一般的八路军,以及小半舱的渔获,东子终于开心起来。
趁着夜色,大家小心翼翼的把大黑船拖上岸,抬到一处长记蒿草的洼窑,用树枝和蒿草盖好,提着分好的渔获回到了各自的家。
东子分到了一条大草棒,足够三口之家吃上两天,而我祖父李国华作为领头者,主动选了最难煮和最难啃的大泥螺和癞头鼋,自已孤家寡人一个,多砍些柴、多拾点草,多煮一会儿,也就晚吃一会儿饭。
有一个大泥螺正是打渔收网时,被李国华使劲儿跺下去的那个,螺口的边缘有轻微的开裂,淌出来一丝透明的螺液。
由于臭鲇鱼带来的能量,已经被李国华打渔时高度紧张的身L消耗殆尽,他急于吃点东西好撑起自已青年期的肚子。
看家里还有一些柴火,我祖父不等像平时一样把泥螺放到清水里泡泡,等它们吐沙出泥再煮,而是赶紧生火,将几个大泥螺随便淘洗几下,就放进了锅中。
看着炉灶中的火光,李国华又想起八路军老罗在村里养病时,向他和通伴宣传的八路军,也从他的口中,知道了苏联、杜鲁门、丘吉尔以及国内的形势。一种强烈的报国情怀从李国华胸膛里钻出,与炉膛中的火焰融为一L,好似看到小日本的“铁王八”打沉江上打渔的一家人的那天一样。
李国华被一阵敲门声打断,来人正是老罗和那两个头戴八角帽的战士。
老罗直接表明了来意,他们要去对岸去,根据附近老乡提供的信息,后半夜“铁王八”一般不会出现,大黑船就藏在江边的洼窑里,方便取出,船又快又稳。老罗希望李国华能够把他们送到对岸,刚才打渔的几个人已经到齐,就等李国华答应下船。
李国华没有迟疑,揭了锅盖,捞起那个裂纹的大泥螺,泡在水缸里冰了冰,又取了一块破布把螺包好,揣进怀里,灭了炉灶里的火,赶紧随着老罗和一群人向着藏大黑船的瓦窑走去。
一路紧张又激动,一群人随即像傍晚一样抬了船到岸边,轻轻的将船放进水里。
大黑船犹如轻快的利剑,默默的刺向江心,又飞快的划向对岸,带着老罗和两个战士顺利的到达了江南岸。
此时,从江两岸的豁口处,隐约升起了启明星。
见天已经将要亮了,老罗执意挽留众人到第二天晚上再回去,我祖父李国华因为大黑船承载着半个渔村人的生计,便谢绝了老罗的好意,老罗好像知道李国华的心思,也不再挽留,从接应人的船舱里提起好几条大鱼,一一分给了他们。
李国华也不再推脱,赶紧招呼东子他们上船,他们要赶在天放亮前,赶到江北岸,必须提防日本人的“铁王八”和不时到村里扫荡的伪军“黄皮狗”。
大黑船刚离了岸,正要加劲驶向对岸,东子突然站起来,扑通一声跳下了水,向着老罗他们游去。
船上的众人看向东子,又看向李国华,李国华忍住心里的难过,通时也替东子高兴,因为东子早已经和他说出想跟着八路军打鬼子的想法,托李国华照顾自已的父母。
“随他去吧!”看着岸上不断远去的老罗、东子他们,李国华使劲的挥了挥手,然后拿出怀里的大泥螺,使劲儿朝船梆摔去,声音惊起了习惯早上朝头透气的鱼儿,纷纷跳出水面。
牙齿用劲儿咬下来一块螺肉,李国华嚼的腮帮子生疼,他的眼泪湿了眼眶,他暂时的失去了他的玩伴,他最好的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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