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德喋喋不休,好像满肚子都是对亲爹的怨念。
汪永年平静地听着。有次甚至有个杯子擦着他的脑袋飞过,碎在他脑后的墙壁上。
他照旧纹丝不动。
眼底枯寂的光,像是已经熄灭了很多很多年。
终于,汪德停下来了。
倒不是他发泄结束,而是他的体力跟不上,整个人气喘吁吁地跌坐在地上,那向来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现在散乱地盖在脑袋顶,看起来狼藉不堪。
但他的嘴巴仍然没有停,还在对着汪永年骂骂咧咧。
好在这时候,保安终于取来钥匙,打开了被反锁的病房门。
一堆人齐齐涌进来,看到屋内有如轰炸过的场景,全部惊呆了。
只能庆幸汪德拥有最后的理智,除了砸东西,倒是没有伤害到汪永年分毫。
不过医院的人仍然气炸了:
“汪先生!我们已经报警了!被你砸坏的家具、医疗器材……等我们清点出来具体的损失,会直接给你发律师函的!”
汪德不以为意地往后一靠,哈哈大笑着:
“找我?我没钱!找那老头子!他有钱着呢!光是燕京的四合院就有两套!更别说还有各种古董,样样都值钱!哈哈哈!”
汪德像是得了失心疯,一会儿愤怒嚷嚷,一会儿哈哈大笑。
以至于旁人都不敢靠近,看他的眼神反而带上了同情。
很快,警察到了,准备把汪德带走。
一直安静得让人几乎以为他晕倒的汪永年,忽然开口叫住他们。
“等等。”
汪永年声音沙哑,透露着一股浓浓的行将就木的疲惫,
“警察同志,我有点话想跟这个逆子说。”
警察看他已经90多岁,要戴着呼吸机生活,又遇上这么个不孝子,当下于心不忍,便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您老说吧,不过要抓紧时间。”
汪永年勉强地扯起嘴角:
“不用很多时间,因为我已经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了……”
他叹着气,迎上汪德的眼神,
“汪德,你怨我恨我,这些都没关系,因为我只想告诉你——我后悔了,哪怕当年你用性命来逼迫我,我也不应该背叛平山,他那么信任我,像儿子信任父亲一样,而我却……汪德啊,作为父亲,这是我为你上的最后一课,你记住,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现在我在付出代价,而你未来还会一直付出代价。我们父子的罪孽这辈子是还不清了,等下辈子,我们再一起向平山赎罪吧。”
汪永年老泪纵横,字字句句皆是发自肺腑。
他真诚地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认识到错误,不至于彻底滑向深渊。
可他年纪太大,已经老糊涂了,竟然忘记——
不是汪德在滑向深渊,而是汪德早早就已经在深渊的泥沼里,恨不得把他身边的每个人都拖下去,和他一起沉沦。
所以,汪德听到汪永年的话只是冷笑:
“赎罪?赎什么罪?我有什么罪?我最大的罪过就是遇上你这个没用的父亲!居然背刺自己的儿子!汪永年!我恨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汪德被警察强行拖走。
因为破坏医院的东西,他被强制拘留。
没有钱请律师,他只能硬生生地待到拘留时间结束。
等他出来,想要再去见汪永年,却被告知——
在他被警察带走的1小时后,汪永年就去世了。
死后按照他的意愿,草草火化,葬礼从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