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臻在栖梧阁给丛舟下达的任务,是找到青松,把人安全带回来。她一时想不明白陈震和叶明这两个人,索性就不想了,先把确定的抓住。但让叶臻惊喜的是,青松不但凭着聪明躲开了杀局,更是意外地确认了一件事:陈震不止一个。二人带着这个消息回禀叶臻,叶臻立时便想到,陈震的脸酷似陈梁,如果陈震可以复制,陈梁自然也可以复制,甚至谁是谁根本就不重要,他们需要的只是“陈梁”这一个符号而已。
而苏冉从崖州先后发来了两封书信,也让叶臻对于叶明的下落有了新的猜测。首封书信中提到了江雨心的存在以及接到叶家一行的消息。第二封书信却是加急,和第一封几乎是前后脚寄到,信中着重指出叶瞻淇的叙述,提到几个关键信息:其一,当年他们一家选择潜伏在崖州附近,是受叶明所托运营情报线;其二,江雨心与叶鹤庆早年已经重逢,并受托暗中保护叶家人;其三,江雨心在崖州县城中任都尉一职。苏冉随信附上了崖州县官员名录,其中女都尉只有一名,叫做佟风华。这些内情是如此曲折,叶臻不信,叶明布局多年,假死只是为了逃脱。
于是叶臻即刻便派出青松,青松在半路上正好与苏冉派出的四一汇合,二人转而再度奔赴崖州,沿着佟风华这条线索查找叶明下落。叶臻一面又请丛舟再去找一次玄天承,亲自传信报告这些情况,并让他留在玄天承身边守卫。
彼时,玄天承正在益州泗水云何官邸中做客。
丛舟按照叶臻的吩咐传完了消息,又说起苏凌兰主持的堂审,道郑家大势已去,知本堂为了避嫌也暂时静默,丛刃已经收拢了商会等等。
玄天承盘算一番,想到知本堂自顾不暇,江州又有淑和公主和女帝的人在,应当不会再生大乱,暂且能放心了。听得丛舟说叶臻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守卫,玄天承不由笑了,旋即却想起一事,从袖袋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盒,肃了神色道:“这个你需亲手交给她。血影尽力破译了,但……这无字书,恐怕真的无字。”
丛舟不知详情,也不多问,接过盒子领命前去。
玄天承知道叶臻收到东西必然又要多想,这正是他没有第一时间把破译出的无字书给她的原因,但听得她为着叶家的事灼心,他还是决定交给她。听完丛舟的话,他隐隐猜到了叶明和江雨心的目的,暗叹叶家人实在很有做谍者的天赋,也实在太忍辱负重了。他沉思片刻,写了书信发给崖州附近的暗线,嘱咐暗中掩护佟风华的行动。
秦家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玄天承这里。除了血影和无极阁的文书,他还收到了张演和张怀信的书信。
张演目前担任的是兵部员外郎,职级不算很高,但实实在在能接触到很多消息,即便因为保密的要求不能说太多,仅透露一星半点的关键信息,也足以让玄天承了解兵部的最新动向。不过,他这次写信来,并非为了情报传递。
信很长。张演先是向他讲述了京中筹备他婚仪的最新进展,附上了华毓敏主持列的聘礼单子请他过目;再是记述母亲白音夫人的身体状况,言及母亲近日精神状况有所好转——他与玄天承不同,他并不知玄家的事,因而得以自由出入梅庄看望母亲——也附了御医的脉案在后。他接着又絮絮地写了张烨给年哥儿赐了大名,自己和妻子原本起的名只好留作表字,颇为遗憾;又欣喜地说起阿瑶送来了年哥儿的周岁礼,还有一封问候信要他转交给大哥。他还写道,阿瑶又有了身孕,信使自西夏王都出发时已经快四个月了。
信是很白话的口吻,好像张演便在他跟前说话一样,玄天承看着便嘴角上扬。他接着拆开了永嘉公主张瑶那封从西夏辗转而来的信。信中说她一切都好,夏王待她和孩子很好,让他放心。张瑶的境况他一直都有派人在关注,不过此刻看见她亲笔书信,从温柔恬淡的字迹中确认她应当的确过得还好,他才真正的有了实感。
他们出生在一个破碎的家庭,他和张宓同父,张演和张瑶同父。在最初的几年里,张烨宠爱白音夫人,对他们几个都还不错。然而有一天张烨忽然整个人变了。若非他闯入,张烨便真的玷污了张宓,而他自此遭到了陈景和长达两年的囚禁和折磨,再出来后,母亲已经残废,张宓远嫁西南。这两年,张演和张瑶是在一个好心宫女的偷偷照料下才活了下来。他被镇国公主收留后,情况才开始好转。他不敢再让张演和张瑶接触张烨,带着他们到了未央宫偷偷照顾,直到女帝做主将他们记入定国侯张悫名下。张宓远嫁后很少再管弟妹,因而张演和张瑶可算是玄天承一手拉扯大——虽然他就比他们大三四岁。如今二人各自成家立业已有数年,还是会对他表示出十足的亲昵。
玄天承一直很庆幸张演和张瑶那时还小,对一切的记忆不太清晰。他们兄妹虽然开局有点烂,过程也有点颠簸,但好在一直柳暗花明,走着走着就长大了。现在弟弟妹妹们都儿女双全了,倒是他这做大哥的慢了一步。他一直没有告诉他们玄家和白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是想维持这份安稳美好。
玄天承和张演对张怀信的感情很复杂。
张怀信乃陈婉宁所生,是陈景和的外孙。很长一段时间里,玄天承看见张怀信便觉得恶心,甚至无意识地感到恐惧。张演多少也有察觉,他心疼大哥,跟着对陈家所有人深恶痛绝。年幼的张怀信时常被玄天承和张演下黑手,吃了不少苦头。但让玄天承和张演瞠目结舌的是,就连张怀信的孪生妹妹张嘉月都站在陈家那边、把他们视作不死不休的仇敌时,张怀信还是对两个哥哥践行着“弟恭”的准则。他非但没有对他们表示出丝毫敌意,甚至有好几次,他就像站那儿等着挨打似的。